不言其拙也,岂无命耶?及既得时,吾又不自言其智也,岂有命耶?故谓生无戚戚。生家贫甚,不能居,告我游成都。成都有岷峨山,合气於江源,往往出奇怪之士,古有司马相如、扬雄、严君平,其人死,至兹千年不闻。生游成都,试为我谢岷峨,何其久无人耶?其风侈丽奢豪,羁人易留。生其思速出於剑门之艰难,勿我忧也。
○韦氏月录序
人之所重者,义与生也。成义者莫如行,存生者在於养。所以为养者资於用,用足而生不养者多矣,用不足而能养其生者,天下无之。养生之物,禁忌之术,散在杂方,虽有力者欲行之,而患不能备知。杜陵韦行规,博学多艺,能通《易》《传》《论语》、老聃、庄周之书,皆极师法。穷览百家之方,撮而集之,成两轴,各附於本月,阅之者简而详。以授於余,且曰:“《齐人要术》,传行寡验。行规集此书,经试验者,然後摭取,实可以有益於养生者。若执事序而名之,则所谓无翼而能飞者,必传於天下矣。”余因号之为《月录》。
○八骏图序
予尝闻有周穆王八骏之说,乃今获览厥图,雄凌し腾,彪虎文螭之流,与今马高绝悬异矣。其名盗骊、蜚黄、、白羲之属也。视矫首则若排云,视举足则若乘风。有待驭之状,有矜群之姿。若日月之所不足至,若天地之所不足周。轩轩然,嶷嶷然。言其真也,实星降之精;思其发也,犹神扶其魄。轼者如仙,御者如梦,将变化何别哉。
○卓异记序
圣唐帝功,瑰特奇伟,前古无可比伦。及臣下盛事,超绝而殊常,辉昔而照今,贻谋记叙家世徽范,奉上虔密,不自显发,人莫知之,至有误为传说者。洎正人硕贤,守道不挠,立言行已,真贯白日,得以爱慕遵楷,其奸雄之迹,睹而益明。自励广记,则随所闻见,杂载其事,不以次第,然皆是警惕在心,或可讽叹。且神仙鬼怪,未得谛言,非有所用。俾好生不杀,为仁之一途,无害於教化。故贻谋自广,不俟繁书,以见其意。时开成五年七月,在檀溪,李翱撰。
○去佛斋论
故温县令杨垂为京兆府参军时,奉叔父司徒命,撰集《丧仪》。其一篇云《七七斋》,以其日送卒者衣服於佛寺,以申追福。翱以杨氏《丧仪》,其他皆有所出,多可行者,独此一事伤礼,故论而去之,将存其馀云。
佛法之染流於中国也,六百馀年矣。始於汉,浸淫於魏、晋、宋之间,而澜漫於梁萧氏,遵奉之以及於兹。盖後汉氏无辨而排之者,遂使夷狄之术,行於中华,故吉凶之礼谬乱,其不尽为戎礼也无几矣。且杨氏之述《丧仪》,岂不以礼法迁坏,衣冠士大夫与庶人委巷无别,为是而欲纠之以礼者耶?是宜合於礼者存诸,愆於礼者辨而去之,安得专已心而言也?苟惧时俗之怒已耶,则杨氏之仪,据於古而拂於俗者多矣。置而勿言,则犹可也,既论之而书以为仪,舍圣人之道,则祸流於将来也无穷矣。佛法之所言者,列御寇、庄周所言详矣,其馀则皆戎狄之道也。使佛生於中国,则其为作也必异於是,况驱中国之人举行其术也。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存有所养,死有所归,生物有道,费之有节,自伏羲至於仲尼,虽百代圣人,不能革也。故可使天下举而行之无弊者,此圣人之道,所谓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而养之以道德仁义之谓也,患力不足而已。向使天下之人,力足尽修身毒国之术,六七十岁之後,虽享百年者亦尽矣,天行乎上,地载乎下,其所以生育於其间者,畜兽、禽鸟、鱼鳖、蛇龙之类而止尔,况必不可使举而行之者耶?夫不可使天下举而行之者,则非圣人之道也。故其徒也,不蚕而衣裳具,弗耨而饮食充,安居不作,役物以养已者,至於几千百万人。推是而冻馁者几何人可知矣。於是筑楼殿宫阁以事之,饰土木铜铁以形之,髡良人男女以居之,虽璇室、象廊、倾宫、鹿台、章华、阿房弗加也,是岂不出乎百姓之财力欤?昔者禹之治水害也,三过其门而不入,手胼足胝,凿九河,疏济洛,导汉汝,决淮江而入於海,人之弗为蛟龙食也,禹实使然。德为圣人,功攘大祸,立为天子,而传曰“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土阶高三尺”,其异於彼也如是。此昭昭然其大者也,详而言之,其可穷乎?故惑之者溺於其教,而排之者不知其心,虽辨而当,不能使其徒无哗而劝来者,故使其术若彼之炽也。有位者信吾说而诱之,其君子可以理服,其小人可以令禁,其俗之化也弗难矣。然则不知其心,无害为君子,而溺於其教者,以夷狄之风而变乎诸夏,祸之大者也。其不为戎乎幸矣。昔者司士贲告於子游曰:“请袭於床。”子游曰:“诺。”县子闻之曰:“汰哉叔氏,专以礼许人。”人之袭於床,失礼之细者也,犹不可,况举身毒国之术,乱圣人之礼,而欲以传於後乎?
○从道论
中才之人,拘於书而惑於众。《传》言“违众不祥”,《书》曰“三人占,则从二人之言”,翱以为言出於口,则可守而为常。则中人之惑者多矣。何者?君子从乎道也,不从乎众也。道之公,余将是之,岂知天下党然而非之;道之私,余将非之,岂知天下然而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