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传江淹才尽。
梁卫将军范云梁中书郎丘迟诗,范诗清便宛转,如流风迥雪。丘诗点缀映媚,似落花依草。故当浅於江淹,而秀於任。
梁太常任诗,彦升少年为诗不工,故世称沈诗任笔,深恨之。晚节爱好既笃,文亦遒变,若铨事理,拓体渊雅,得国士之风,故擢居中品,但既博物,动辄用事,所以诗不得奇。少年士子,效其如此,弊矣。
梁左光禄沈约诗,观休文众制,五言最优。详其文体,察其馀论,固知宪章鲍明远也。所以不闲於经纶,而长於清怨。永明相王爱文,王元长等皆宗附之。约於时谢未遒,江淹才尽,范云名级故微,故约称独步。虽文不至其工丽,亦一时之选也。见重闾里,诵咏成音。嵘谓约所著既多,今翦除淫杂,收其精要,允为中品之第矣。故当词密於范,意浅於江也。
◇诗品下
昔曹刘殆文章之圣,陆谢为体贰之才,锐精研思,千百年中,而不闻宫商之便,四声之论。或为前达偶然不见,岂其然乎?尝试言之,古曰诗颂,皆被之金竹,故非调五音,无以谐会。若「置酒高堂上」,「明月照高楼」,为韵之首。故三祖之词,文或不工,而韵入歌唱。此重音韵之义也,与世之言宫商异矣。今既不备管弦,亦何取於声律邪?齐有王元长者,尝谓余云:「宫商与二仪俱生,自古词人不知之。惟颜宪子乃云「律吕音调」,而其实大谬。惟见范晔谢庄,颇识之耳。常欲进《知音谕》,未就」。王元长创其首,谢沈约扬其波。三贤或贵公子孙,幼有文辨,於是士流景慕,务为精密,襞积细微,专相凌架。故使文多拘忌,伤其真美。余谓文制本须讽读,不可蹇碍,但令清浊通流,口吻调利,斯为足矣。至平上去入,则余病未能,蜂腰、鹤膝,闾里已具。陈思赠弟,仲宣《七哀》,公干思友,阮籍《咏怀》,子卿《双凫》,叔夜《双鸾》,茂先寒夕,平叔衣单,安仁倦暑,景阳苦雨,灵运《邺中》,士衡《拟古》,越石感乱,景纯咏仙,王微风月,谢客山泉,叔源离宴,鲍照戍边,太冲《咏史》,颜延入洛,陶公咏贫之制,惠连《捣衣》之作,斯皆五言之警策者也,所谓篇章之珠泽,文彩之邓林。
汉令史班固、汉孝廉郦炎、汉上计赵壹诗,孟坚才流,而老於掌故。观其《咏史》,有感叹之词。文胜托咏灵芝,怀寄不浅。元叔散愤兰蕙,指斥囊钱。苦言切句,良亦勤矣。斯人也,而有斯困,悲夫。
魏武帝、魏明帝,曹公古直,甚有悲凉之句。睿不如丕,亦称三祖。
魏白马王彪、魏文学徐干,白马与陈思答赠,伟长与公往复,虽曰「以莛扣钟」,亦能闲雅矣。
魏仓曹属阮、晋顿丘太守欧阳建、晋文学应璩、晋中书令嵇含、晋河南太守阮侃、晋侍中嵇绍、晋黄门枣据,元瑜坚石右七君诗,并平典,不失古体。大检似,而二嵇微优矣。
晋中书张载、晋司隶傅玄、晋太仆傅咸、侍中缪袭、散骑常侍夏侯湛,孟阳诗乃远惭厥弟,而近超两傅。长虞父子,繁富可嘉。孝冲虽曰後进,见重安仁。熙伯《挽歌》,唯以造哀尔。
晋骠骑王济、晋征南将军杜预、晋廷尉孙绰、晋徵士许询。永嘉以来,清虚在俗。王武子辈诗,贵道家之言。爰洎江表,玄风尚备。真长、仲祖、桓、庾诸公犹相袭,世称孙许,弥善恬淡之词。
晋徵士戴逵、晋东阳太守殷仲文,安道诗虽嫩弱,有清上之句,裁长补短,袁彦伯之亚乎?逵子亦有时之誉。晋宋之际,殆无诗乎。义熙中,以谢益寿、殷仲文为华绮之冠,殷不竞矣。
宋尚书令傅亮,季友文,余常忽而不察。今沈特进撰诗,载其数首,亦复平美。
宋记室何长瑜、羊曜、宋詹事范晔诗,才难,信矣!以康乐与羊何经,而口令辞,殆不足奇。乃不称其才,亦为鲜举矣。宋孝武帝、宋南平王铄、宋建平王宏,孝武诗雕文织彩,过为精密,为二藩希慕,见称轻巧矣。
宋光禄谢庄,希逸诗气候清雅,不逮於范袁,然兴属闲长,良无鄙促也。
宋御史苏宝生、宋中书令史陵修之、宋典祠令任昙绪、宋越骑戴法兴。苏陵任戴,并著篇章,亦为绅之所嗟咏,人非文才是愈甚。可嘉焉。
宋监典事区惠恭。惠恭本胡人,为颜师伯干,颜为诗笔,辄偷定之。後造《独乐赋》,语侵给主,被斥。及大将军修北第,差充作长。时谢惠连兼记室参军,惠恭时往共安陵嘲调。末作《双枕诗》以示谢。谢曰:「君诚能,恐人未重,且可以为谢法曹造。」大将军见之赏叹,以锦二端赐谢,谢辞曰:「此诗公作长所制,请以锦赐之」。
齐惠休上人,齐道猷上人、齐释宝月。惠休淫靡,情过其才。世遂匹之鲍照,恐商周矣。羊曜云:「是颜公忌照之文,故立休鲍之论。」庾帛二胡,亦有清句。《行路难》是东阳柴廓所造。宝月尝憩其家,会廓亡,因窃而有之。郭子赍手本出都,欲讼此事,乃厚赂止之。
齐高帝、齐征北将军张永、齐太尉王文宪,齐高帝诗,词藻意深,无所云少。张景云虽谢文体,颇有古意。至如王师文宪,既经国图远,或忽是雕虫。
齐黄门谢超宗、齐寻阳太守丘灵鞠、齐给事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