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史称其论谏数十百篇,讥陈时病,皆本仁义,可为后世法,炳如丹青。苏轼以为进苦口之药石,针害身之膏肓。如贽之言,开卷了然,聚古人之精英,为治乱之龟鉴者也。虽房、杜、姚、宋,克致清平,考其道德仁义之旨,盖过之矣。其论兴亡之际,谓天所视听,皆因于人。天降灾祥,皆考于德。非人事之外,别有天命也。而时之否泰,事之损益,万化所系,必因人情。情有通塞,故否泰生。情有厚薄,故损益生。圣王之居人上也,必以其心从天下之欲,不以天下之人从其欲。乃至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几者,事之微也。信哉!孔子读易至于损、益,喟然叹曰:「损、益其王者之道欤!」贽于天命人情之际,可谓论之剀切者矣。

  宋嘉佑间,司马光上言:人君之大德有三:仁、明、武。以兴教化,修政治,养百姓,利万物,为人君之仁;知道谊,识安危,别贤愚,辨是非,为人君之明;唯道所在,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为人君之武。其论御臣之道有三,曰任官、信赏、必罚。谓国家采名不采实,诛文不诛意,故天下饰名以求功,巧文以逃罪。欲博远在位之臣,各当其任:有功则增秩而勿徙其官;无功则降黜而更求能者;有罪则流窜刑诛而勿加宽贷。又以祖宗开业之艰难,国家致治之光美,难得而易失,作保业。隆平之基,因而安之者易为功,从而救之者难为力,作惜时。无远虑,必有近忧,作远谋。燎原之火,生于荧荧,作谨微【谨微 按温国文正司马公文集卷十八作「重微」。】

  。华而不实,无益于治,作务实。合而言之,谓之五规。光自谓获事三朝,皆以此六言献,平生所学,尽在是矣。又谓五规皆守邦之要道,当世之切务也。宋之仁宗,可谓汉、唐以来之令主矣,当此时,韩琦为宰相,君臣皆贤,迄不能如光所言。岂以其分量有所止,虽四十年深仁厚泽,无以进于三代之隆,为可惜也。盖尝读其保业之规,言天下得之至艰,守之尤至艰。自周以来,离而合,合而复离,五代生民之类不尽者几希,太祖始建太平之基。上下一千七百余年,天下一统,五百余年而已。承祖宗艰难之业,奄有四海,传祚万世,可不重哉!人主抚全盛之运,知易离难合之天下,土崩瓦解之势,常伏于至全至安之中;诚不可一日而不兢兢业业者也。唐自失河北,以天下之力,终不能取。燕、云十六州没于契丹,宋南北遂至抗衡,迄不能自支,折而入于北。若奄有唐、宋所不能有之土,其不为尤重也哉!所谓「尺地莫非其有,一民莫非其人」也。其所以爱吾人,保吾土,诚不可一念自放者矣。

  夫陆贽、司马光,其言固皆可以为万世之所取法,而申鉴之言,亦不能易也。文有博有约,固不得以优劣论矣。执事欲取数子之书,为可垂警诫而备世务者,愚于前所陈,盖亦得其略矣。昔者尝诵而论之。虽其言散见于史传,而天人性命之理出焉,诗、书、礼、乐之道存焉,冶性正身之则着焉,端本善俗之几昭焉。朝廷之所以顺治,百官之所以得职,王化之所以隆,国是之所以定,天命去留,人心向背,皆系于此也。夫谓意义深义,可为法诫,则刘向山陵之奏,与陆贽、司马光论天命保业,此其尤谆切者也。至于财赋兵农夷【夷 原刻墨钉,依大全集校补。】

  狄之大务,诸疏皆有之,以明问之所未及,亦未暇尽述也。

  夫此数子者,固皆一代之伟人,其论议着于本朝,载于后世;视小儒龌龊暖姝,勉强缀论,而中无所有者,真秋虫之鸣也。夫大人之言远,小人之言隘;正人之言直,邪入之言慝;仁人之言恕,贼人之言刻;智人之言明,昧人之言窒。米盐博辨,非当施于人主之前也;铢称寸度,非可以规天下之大也;寥菜成行,瓶甄有堤,量粟而舂,数米而炊,非治万乘之国也。如此之类,常形于奏牍,则人主之听览眊【眊 原刻误作「目?乇」,依大全集校改。】

  矣。故「梁丽可以冲城,而不可以窒穴,言殊器也;骐骥骅骝一日千里,捕鼠不如狸狌,言殊伎也;鸱休夜撮蚤,察毫末,昼出瞋目而不见丘山,言殊性也」。故非有天下之才:与天下之识,而忠足以犯人主者,其言必不文,而其行必不远。噫!安得起诸君子而与之言天下之事哉!愚生狂愚,亦颇有感于今世之务,顾不敢以言未及而言之。然窃有慕于魏相、苏轼之条陈进读,不胜忠爱之惓惓也。

  问:今河南置省大梁,包郑、卫、梁、楚、颍川、南杨之地。前代人才之盛,难以尽举。姑取当时任事为豫、冀之产者,各举其槩,与诸士子论之。俱逢角逐之秋矣,或运筹帷幄,辞万户之封;或崇明王略,拒九锡之议:其心迹何似?并遇戚竖之囏矣,或依违顺旨,定左袒之功;或守正嫉邪,婴灭顶之祸:其道谊孰得?负苍生之望均也,一以致山桑之衂,一以致淮、淝之捷:其名实孰当?际中兴之运同也,一以成述作之能,一以成应变之务:其功名孰优?属时多难,或负高志,而不能免陈涛斜之败;或有胆略,而不能拒封丘门之入:其才略孰胜?遭世治平,识量英伟,定社稷之策;临时果断,有大臣之风:其德业孰隆?诸士子尚论古人,凡此者固所宜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