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天子之光」,万物熙熙之景象也。归极之民盖如此。

  平康之世,以正直治之;强梗之世,以刚治之;和柔之世,以柔治之;随世而为轻重,易之所以有小过、大过也。然一代之习尚,多从人主性之所近。高明者多于用刚,沉潜者多于用柔,此治体之所以不纯,放在矫而克之。「强弗友」、「燮友」,称其物之所感,此刚克柔克也。高明沉潜,制其性之所偏,亦刚克柔克也。威福玉食之柄不移于下,则正直、刚柔之权在于上矣。

  古者尊天而重神,不敢自信,而待于卜筮以取决。而至诚无私之德,常与神明通,是以鬼神应之,各极其理之所至而无毫发之爽,故卜筮必可信,而禹以为治天下之一畴。「择建立卜筮人」而命之卜筮,盖其重也如此。卜之体色墨拆,有雨、霁、蒙、驿、克之五兆,占之变化往来,有贞、悔之二体。于其差忒不齐之中,而衍之以观其从违。金縢「卜三龟」,大诰「朕卜并吉」,士丧礼卜葬。卜者三人,古者卜筮皆用三人。盖吾之所甚严而信之者,仅取衷于一人,时或不能与神明会,故详以求之。「龟从、筮从」,盖卜筮兼举,而龟筮协从。大事先筮而后卜,晋侯得阪泉之兆,赵鞅遇水适火,又筮之,是也。又有独用之者。卜稽如台,梦协朕卜,卜河朔黎水,予得吉卜,「卜筮不相袭」是也。龟筮共违于人,虽于卿士、庶民有不恤。夫既谓之大疑,则固有人所不及知而天知之者,蓍龟之理微矣。雨、旸、燠、寒、风者,天地惨舒之气,而系于人主视、听、言、貌之间。盖天人相感之机,有不可诬者,故箕子以意类明之。五者来备,各以其叙,所谓时也。极备极无,所谓恒也。雨、旸、燠、寒、风之时不同,其为休之征同也。故以五事之修类属之,以为其当如是而已矣。求其所以肃之必为雨、乂之必为旸、哲之必为燠、谋之必为寒、圣之必为风者,不可得也。雨、旸、燠、寒、风之恒不同,其为咎之征同也。故以五事之不修类属之,以为其当如是而已矣。求其所以狂之必为雨、僭之必为旸、豫之必为燠、急之必为寒、蒙之必为风者,亦不可得也。汉儒不原箕子之意,规规然务离而析之,所以流为灾异之学。庶征以天道人事相推较,故又借岁、月、日、星为王与卿士、师尹、庶民之喻。盖旁衍及之,非本畴之正传。岁以统月,月以统日,岁与日月运行不息,而成生物之功。王以统卿士,卿士统师尹,王与卿士、师尹勤职不懈,而致天下之治。积日成月,散月于日而月不见;积月成岁,散岁于月而岁不见。君臣上下小大繁简之致见矣。岁、月、日、时无易者,王、卿士、师尹不失其职。此百谷之所以成,乂之所以明,俊民之所以章,家之所以平康,而为治之征也。日、月、岁、时既易者,王、卿士、师尹失其职。此百谷之所以不成,乂之所以昏,俊民之所以微,家之所以不宁,而为乱之征也。治与乱,存乎其职之失与不失而已矣。王、卿士、师尹以职言,庶民之可言者,情也。如星有好风好雨,有所好者,庶民之情也。庶民不能自致,则固卿士、师尹之责耳。日月之行而有冬夏,月之从星而有风雨,上之举动系乎民之休戚者如此也。月入箕则多风,离毕则多雨,宿轸则雨,宿井则风,风雨以其气相感,故谓星之有好风好雨也。福极,天之所命者,而人主制其权。故养之而可以使之寿,厚之而可以使之富,节其力而可以使之康宁,教之而可以使之「攸好德」,不伤之而可以使之「考终命」。然有养之、厚之、节之、教之、不伤之所不能及者,故必有潜移默夺于冥冥之中,此所以为位育之极功,而居九畴之终也。

  昔王荆公、曾文定公皆有洪范传,其论精美,远出二刘、二孔之上。然予以为先儒之说亦时有不可废者,因颇折衷之,复为此传。若皇极言「予攸好德」,即五福之「攸好德」,而所谓锡福者,锡此而已。箕子丁宁反复之意,最为深切,古今注家未之及也。不敢自谓有得箕子之心于千载之下,然世之君子,因文求义,必于予言有取焉矣。

  尚书叙录余少读尚书,即疑今文、古文之说。后见吴文正公叙录,忻然以为有当于心。揭曼石称其「纲明目张,如禹之治水」,信矣。自是数访其书,未得也。己亥之岁,读书于邓尉山中,颇得深究书之文义,益信吴公所著为不刊之典。因念圣人之书存者,年代久远,多为诸儒所乱。其可赖以别其真伪,惟其文辞格制之不同;后之人虽悉力模拟,终无以得其万一之似。学者由其辞,可以达于圣人,而不惑于异说。今伏生书与孔壁所传,其辞之不同,固不待于别白而可知。

  昔班固志艺文,有尚书二十九篇,古经十六卷。古经,汉世之伪书。别于经,不以相混,盖当时儒者之慎重如此。而唐之诸臣,不能深考,猥以晚晋杂乱之书,定为义疏,而汉、魏专门之学,遂以废绝。夫书之厄已至矣。伏生掇拾于流亡之余,以笃老之年,仅仅垂如线之绪于其女子之口,千万世之下,因是可以稍见唐、虞、三代之遗,而可不知所爱惜哉!

  朱子盖有所不安,而未及是正,吴公实有以成之。而今列于学官者,既有着令,荐绅先生莫知广石渠、白虎之异义,学者蹈常习故,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