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民之司县,负郭为最劳。典史位居幕属,裁决簿书,政事出入,资其始谋。禄轻而责重,视他职难为也。当涂疆域,左湖右江,为徃来之冲,郡府控临,纎悉取给于县。小不及意,督责立至,视他县难为也。于难为之县,居难为之职,将恐迎送趍走唯日不足,奚文词之暇务?唯优于才者,兼而能之也。
魏徳瞻典当涂县史,奨善斥奸,处事无壅,长贰待以宾礼,郡府亦善遇之。昔焉难为者,为之无难矣。予友蒋茂功出示与徳瞻倡和诸诗,知其优游文翰,陶写性情,超然丛杂喧嚣之表,庶为优于才者,岂泛常幕属所可拟伦哉。茂功俾予叙其槩,且用其韵,系诗二章。
秋蟾皎碧霄,襟抱共清髙。刀笔精三尺,纲维捴六曹。
红莲宾幕丽,白髪世途劳。简牍有余暇,溪山付浊醪。
老气薄层霄,官卑足养髙。平生无吏习,雅会有吾曹。
驴背新诗穏,牛毛细事劳。每探经史味,心醉胜芳醪。
姚江类钞畧引
《姚江类钞畧》者,姑孰陶安氏之文也。安字主敬,早治科举业,以为不足为,遂攻古文。既读韩柳欧曾等集,又自《史》《汉》《左传》泝而求之四代之书,粗能成章。然根据于性命道徳,非鲁邹濓洛考亭遗旨不道也。不知者輙以文士见称,而有识者则以理学归之。但平昔之作,不得已而应酬,为性疎慵,多不留藁。近岁诸生追求散澷之文,得序记铭诗杂着,彚次成巻,题曰《辞达类钞》,谓能达意而已。每出外方,不欲携以自随,以其文有未善,不敢以示人也。
至正癸巳秋来姚江,儒者赵养直求视所为文,茫然无以应命,从子旻发行李出其私藏,纔三十篇,散乱不属。因令叙次誊写,就正于有道,作《姚江类钞畧》。
●钦定四库全书陶学士集巻十六(明)陶安 撰
○记
勖斋记
予友刘彦琬名其读书之室曰勖斋,所以加勉于身心,致力乎学也。《书》曰:“勖哉夫子“,《礼》曰:“勖帅以敬誓师”,醮子㈠谆谆为勖,而况士之力学乎。彦琬学优,非予敢勖,聊诵所闻而告焉。
夫勖合冒力而成文,勉其事,冒犯而为之也。尧舜生知,无假于勖。仲尼生知,自述好学,以勖人学,知者率勉焉。而冒犯其难驯,是以往为圣为贤,危微精一,禹有待于勖也。懋昭胜怠,汤武有待于勖也。克己主敬,颜冉有待于勖也。心自圣矣,自贤矣,不此之由,欲觊学有成功,无之。且阴阳流行,理赋诸物,秘全体于寸心,何其微也。显妙用于万事,何其赜也。学之者茫若望洋,重以气蔀欲梏,恶能识夫光大中正之域,精奥深玄之阃,信矣学之为难哉。畏难而沮其进,将昏怠自弃。苟务于勉,冒犯其难,奋毅而勤励,察之以明,行之以决,孶孶循循,罔有亏间,养性情于静虚,端一以酬酢万变,子焉勖于孝,臣焉勖于忠,言焉勖于诚,行焉勖于愼,触类措诸天下,举无遗理。学固多术,莫切于斯,譬之操干戈而勖其勇,敌虽勍可期于克也。持耒耜而勖其耕,土虽瘠可期于获也。乘舟车而勖其往,地虽逺可期于至也。勖在我尔,在人乎哉?勉之乆斯熟矣,难之终斯易矣。将从容乎道,无所致其力矣。若乃穷纂辑以佐词华之美,稽名物以矜闻见之多,苦心劳力,非勖之要也。
彦琬与予交甚善,别甚乆,假道姑孰,访予道故旧,甚欢。因俾记其斋之扁,而告之如此,尚思所以为勖哉。
旁批:㈠醮子,《礼记昏义》:“父亲醮子而命之迎”。谓尊者对卑者酌酒,卑者尽饮,不需回敬。
方寸堂记
夫宰制乎大者,不于大而于小,天体周匝九十余万里,极居乎中,主其运行,以天视极,能几何哉?在人亦然。七尺之躯所主者心,其方仅寸许,若是其小也。然众理真纯,包容有余,不以方寸之小而或遗。庶务纷糅,酬酢无穷,不以方寸之小而不周。以其统治百骸也则曰天君。以其至妙不测也则曰神舍。以其知觉善应也则曰灵台。《荀子》言:“口耳之间,纔四寸尔”《史》《汉》言:“三寸舌㈠”。累寸至于三四,惟方寸能管摄之,况天下之事不止是而已。使累寸而成尺,积尺而成丈,伸丈而为引,由是加其倍蓰缕缕,极于十百千万,又极而穷天地,亘古今,其所以会之有要者,亦莫外于方寸之小也。惟其小也,易于昏蔽。内私交其町畦,外诱乘其罅隙,扰扰营营,莫知所定。方寸之地,荆榛芜秽。当是时也,无毫厘丝忽之存,何寸之可得哉?故善养心者,操之使不失,正之使不偏。念虑端洁,镜空衡平,全体昭廓,大用流通,于是方寸莹朗,有以宰制乎七尺之躯,何异天之有极乎。
鄱阳儒家余氏以方寸名堂,托余同年友洪仲方来征文,而余同舍友彭伯诚亦俾为之言。窃惟心学自尧舜禹汤文武传之孔子,而曽孟所言尤悉。寥寥数千载,人固知方寸者心之形也,得其旨归者寡矣。逮乎考亭,上接遗绪,其曰“方寸之间,虚灵洞彻,万理咸备”㈡,明夫心之本体也。其曰:“能知所止,则方寸之间,事事物物皆有定理”㈢,示夫功之所先也。西山真氏继兴,其赞《心经》“谓敛之方寸,太极在躬”,非存乎己者然与?其箴勿斋谓“方寸盎然,无物不春”,非推之物者然与?惟堂之主人周旋登降于兹,游身正大高明之境,则其方寸将内省而无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