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圣,崭然孤绝。老僧四五人,引水种蔬,见客不知拱揖,客无所主而去,僧亦竟不
知辞谢。好奇者或更以此喜之。今年,予来南,而四五人者相与送予至新溪,且曰。吾寺
旧无记,愿得君之文,磨刻崖石。予异其朴野而能知此也,遂与为记。然忆为儿时往来山
中,今三十年,屋益古,竹树益苍老,而物色益幽奇,予亦有白发久矣,顾未知予之文辞
亦能少加老否。寺得额以治平某年某月,后九十余年,绍兴丁丑岁十一月十七日,吴郡陆
某记。
宁德县重修城隍庙记
礼不必皆出于古,求之义而称,揆之心而安者,皆可举也。斯人之生,食稻而祭先啬,
衣帛而祭先蚕,饮而祭先酒,畜而祭先牧。犹以为未,则凡日用起居所赖者皆祭,祭门。祭
灶。祭中溜之类是也。城者以保民禁奸,通节内外,其有功于人最大,顾以非古黜其祭,岂
人心所安哉。故自唐以来,郡县皆祭城隍,至今世尤谨,守令谒见,其仪在他神祠上。社
稷虽尊,特以令式从事,至祈禳报赛,独城隍而已。则其礼顾不重欤。
宁德为邑,带山负海。双岩白鹤之岭,其高摩天,其险立壁,负者股栗,乘者心掉。飞
鸾关井之水,涛澜汹涌,蛟鳄出没,登舟者涕泣与父母妻子别,已济者同舟更相贺。又有
气雾之毒,蛙黾蛇蚕守宫之蛊,邮亭逆旅,往往大署墙壁,以道出宁德为戒。然邑之吏民
独不得避,则惟神之归。是以城隍祠比他邑尤盛。祠故在西山之麓,绍兴元年,知县事赵
君讠先之始迁于此。二十八年五月,权县事陈君摅复增筑之,高明壮大,称邑人尊祀之意。既
成,属某为记。
某曰。幽显之际远矣。惟以其类可感,故古之祭者,必思其所嗜好。夫神之所以为神
惟正直,所好亦惟正直。君倘无愧于此,则撷涧溪之毛,挹行潦之水,足以格神。不然,丰
豆硕俎,是谄以求福也,得无与神之意异耶。既以励君,亦以自励,又因以励邑人。八月
一日,右迪功郎主簿陆某记。
灊亭记
灊山道人广勤庐于会稽之下,伐木作亭,苫之以茅,名之曰灊亭,而求记于陆子。吾
闻乡居邑处,父兄子弟相扶持以生,相安乐以老且死者,民之常也。士大夫去而立朝,散
之四方,功名富贵,足以老而忘返矣,犹或以不得车骑冠盖,雍容于途,以夸其邻里,而
光耀其族姻为憾。惟浮屠师一切反此,其出游惟恐不远,其游之日惟恐不久,至相与语其
平生,则计道里远近。岁月久暂以相高。呜呼。亦异矣。勤公之心独不然。言曰。吾出游
三十年,无一日不思灊。而适不得归,未尝以远游夸其朋侪。其在灊亭,语则灊也,食则
灊也。烟云变灭,风雨晦冥,吾视之若灊之山。樵牧往来,老稚啸歌,吾视之若灊之人。疏
一泉,移一石,蓺一草木,率以灊观之,恍然不知身之客也。夫人之情无不怀其故者,浮
屠师亦人也,而忘其乡邑父兄子弟,无乃非人之情乎。自尧。舜。周。孔,其圣智千万于
常人矣,然犹不以异于人情为高,浮屠师独安取此哉。则吾勤公可谓笃于自信,而不移于
习俗者矣。故与为记。绍兴三十年十二月十二日记。
烟艇记
陆子寓居得屋二楹,甚隘而深,若小舟然,名之曰烟艇。客曰。异哉。屋之非舟,犹
舟之非屋也。以为似欤,舟固有高明奥丽逾于宫室者矣,遂谓之屋,可不可耶。
陆子曰。不然,新丰非楚也,虎贲非中郎也,谁则不知。意所诚好而不得焉,粗得其
似,则名之矣。因名以课实,子则过矣,而予何罪。予少而多病,自计不能效尺寸之用于
斯世,盖尝慨然有江湖之思。而饥寒妻子之累,劫而留之,则寄其趣于烟波洲岛苍茫杳霭
之间,未尝一日忘也。使加数年,男胜锄犁,女任纺绩,衣食粗足,然后得一叶之舟,伐
荻钓鱼,而卖芰芡,入松陵,上严濑,历石门沃洲,而还泊于玉笥之下,醉则散发扣舷为
吴歌,顾不乐哉。虽然,万钟之禄,与一叶之舟,穷达异矣,而皆外物。吾知彼之不可求,
而不能不眷眷于此也。其果可求欤。意者使吾胸中浩然廓然,纳烟云日月之伟观,揽雷霆
风雨之奇变,虽坐容膝之室,而常若顺流放棹,瞬息千里者,则安知此室果非烟艇也哉。
绍兴三十一年八月一日记。
复斋记
仲高于某为从祖兄,某盖少仲高十有二岁。方某为童子时,仲高文章论议已称成材,冠
峨带博,车骑雍容,一时名公卿皆慕与之交。诸老先生不敢少之,皆谓仲高仕进且一日千
里。自从官御史,识者惟恐不得如仲高者为之。及其丞大宗正,出使一道,在他人亦足称

美仕,在仲高则谓之蹉跌不偶可也。顾曾不暖席,遂遭口语,南迁万里,凡七阅寒暑,不
得内徙。与仲高亲厚者,每相与燕游,辄南望叹息出涕,因罢酒去,如是数矣。然客自海
上来,言仲高初不以迁谪瘴疠动其心,方与学佛者游,落其浮华,以反本根,非复昔日仲
高矣。闻者皆怅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