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事有轻有重,体有大小,财利于事为轻。而民心得失为重,青苗使者于体为小,而禁近耳目之臣用舍为大,今不罢财利而轻失民心,不罢青苗使者而轻弃禁近耳目,去重而取轻,失大而得小,非宗庙社稷之福,臣恐天下自此不安矣。”言入,即求去,四上章,不许。熙宁三年四月,复五上章,除资政殿学士、知杭州。
公素号宽厚,杭之无赖子弟以此逆公,皆骈聚为恶。公知其意,择重犯者率黥配他州,恶党相帅遁去。
未几徙青州。因其俗朴厚,临以清净。时山东旱蝗,青独多麦,蝗自淄齐来,及境遇风,退飞堕水而尽。
五年,成都以戍卒为忧,朝廷择遣大臣,为蜀人所爱信者,皆莫如公,遂以大学士知成都。然意公必辞,及见,上曰:“近岁无自政府复往者,卿能为我行乎?”公曰:“陛下有言即法也,岂顾有例哉!”上大喜。公乞以便宜行事,即日辞去。至蜀,默为经略,而燕劳闲暇如他日,兵民晏然。一日,坐堂上,有卒长在堂下。公好谕之曰:“吾与汝,年相若也,吾以一身入蜀,为天子抚一方,汝亦宜清慎畏戢以帅众,比戍还,得余赀,持归为室家计可也。”人知公有善意,转相告语,莫敢复为非者。剑州民李孝忠集众二百余人,私造符牒,度人为僧。或以谋逆告,狱具。公不畀法吏,以意决之,处孝忠以私造度牒,余皆得不死。喧传京师,谓公脱逆党。朝廷取具狱阅之,卒无以易也。茂州蕃部鹿明玉等逢聚境上,肆为剽掠。公亟遣部将帅兵讨之,夷人惊溃乞降,愿杀婢以盟。公使喻之曰:“人不可用,三牲可也。”使至,已絷婢引弓,将射心取血。闻公命,欢呼以听。事讫,不杀一人。
居二岁,乞守东南,为归老计,得越州。吴越大饥,民死者过半,公尽所以救荒之术,发廪劝分,而以家赀先之,民乐从焉。生者得食,病者得药,死者得藏。下令修城,使民食其力。故越人虽饥而不怨。复徙治杭。
杭旱与越等,其民尤病。既而朝廷议欲筑其城。公曰:“民未可劳也。”罢之。钱氏纳国,未及百年,而坟庙堙圮,杭人哀之。公奏因其所在,岁度僧、道士各一人,收其田租,为岁时献享营缮之费。从之,且改妙因院为表忠观。
公年未七十,告老于朝,不许。请之不已,元丰二年二月,加太子少保致仕,时年七十二矣。退居于衢,有溪石松竹之胜,东南高士多从之游。朝廷有事郊庙,再起公侍祠,不至。几通判温州,从公游天台、雁荡,吴越间荣之。几代还,得见。上顾问公,甚厚。以几提举浙东西常平,以便其养。几复侍公游杭。始,公自杭致仕,杭人留公不得行。公曰:“六年当复来。”至是适六岁矣。杭人德公,逆者如见父母。以疾还衢,有大星陨焉。二日而公薨,实七年八月癸巳也。
讣闻,天子辍视朝一日,赠太子少师。十二月乙酉,葬于西安莲华山,谥曰清献。公娶徐氏,东头供奉官度之女,封东平郡夫人,先公十年卒。子二人,长曰ヴ,终杭州於潜县令;次即几也,今为尚书考功员外郎。
公平生不治产业,嫁兄弟之女以十数,皆如己女。在官,为人嫁孤女二十馀人。居乡,葬暴骨及贫无以敛且葬者,施棺给薪,不知其数。少育于长兄振,振既没,思报其德。将迁侍御史,乞不迁,以赠振大理评事。
公为人和易温厚,周旋曲密,谨绳墨,蹈规矩,与人言,如恐伤之。平生不畜声伎,晚岁习为养气安心之术,悠然有高举意。将薨,晨起如平时,几侍侧,公与之诀,词色不乱,安坐而终。不知者以为无意于世也。然至论朝廷事,分别邪正,慨然不可夺。宰相韩琦尝称赵公真世人标表,盖以为不可及也。
公为吏,诚心爱人,所至崇学校,礼师儒,民有可与与之,狱有可出出之。治虔与成都,尤为世所称道。神宗凡拟二郡守,必曰:“昔赵某治此,最得其术。”冯京相继守成都,事循其旧,亦曰:“赵公所为,不可改也。”要之以惠利为本。然至于治杭,诛锄强恶,奸民屏迹不敢犯。盖其学道清心遇物,而应有过人者矣。铭曰:
萧望之为太傅,近古社稷臣,其为冯翊,民未有闻。黄霸为颍川,治行第一,其为丞相,名不迨昔。孰如清献公,无适不宜。邦之司直,民之父师。其在官守,不专于宽,时出猛政,严而不残。其在言责,不专于直,为国爱人,掩其疵疾。盖东郭顺子之清,孟献子之贤,郑子产之政,晋叔向之言,公兼而有之,不几于全乎!
●卷八十七
◎碑二首
【富郑公神道碑】
宋兴百三十年,四方无虞,人物岁滋。盖自秦、汉以来,未有若此之盛者。虽所以致之非一道,而其要在于兵不用,用不久,尝使智者谋之而仁者守之,虽至于无穷可也。契丹自晋天福以来,践有幽、蓟,北鄙之警,略无宁岁,凡六十有九年。至景德元年,举国来寇,攻定武,围高阳,不克,遂陷德清以犯天雄。真宗皇帝用宰相寇准计,决策亲征。既次澶渊,诸道兵大会行在,虏既震动,兵始接,射杀其骁将顺国王挞览。虏惧,遂请和。时诸将皆请以兵会界河上,邀其归,徐以精甲蹑其后,歼之。虏惧,求哀于上。上曰:“契丹、幽、蓟,皆吾民也,何多以杀为!”遂诏诸将按兵勿伐,纵契丹归国。虏自是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