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之等补之,及数而止,使其予夺亦杂出于贤不肖之间,而无有一定之制。则天下之吏,不敢有必得之心,将自奋厉磨淬,以求闻于时。而向之所谓用人之大弊者,将不劳而自去。
然而议者必曰:法不一定,而以才之优劣为差,则是好恶之私有以启之也。臣以为不然。夫法者,本以存其大纲,而其出入变化,固将付之于人。昔者唐有天下,举进士者,群至于有司之门。唐之制,惟有司之信也。是故有司得以搜罗天下之贤俊,而习知其为人。至于一日之试,则固已不取也。唐之得人,于斯为盛。今以名闻于吏部者,每岁不过数十百人,使二三大臣得以访问参考其才,虽有失者,盖已寡矣。如必曰任法而不任人,天下之人,必不可信。则夫一定之制,臣亦未知其果不可以为奸也。
【策别三】
其三曰决壅蔽。所贵乎朝廷清明而天下治平者,何也?天下不诉而无冤,不谒而得其所欲,此尧舜之盛也。其次不能无诉,诉而必见察;不能无谒,谒而必见省。使远方之贱吏,不知朝廷之高;而一介之小民,不识官府之难。而后天下治。
今夫一人之身,有一心两手而已。疾痛苛痒,动于百体之中,虽其甚微不足以为患,而手随至。夫手之至,岂其一一而听之心哉,心之所以素爱其身者深,而手之所以素听于心者熟,是故不待使令而卒然以自至。圣人之治天下,亦如此而已。百官之众,四海之广,使其关节脉理,相通为一。叩之而必闻,触之而必应。夫是以天下可使为一身。天子之贵,士民之贱,可使相爱。忧患可使同,缓急可使救。
今也不然。天下有不幸而诉其冤,如诉之于天。有不得已而谒其所欲,如谒之于鬼神。公卿大臣不能究其详悉,而付之于胥吏,故凡贿赂先至者,朝请而夕得,徒手而来者,终年而不获。至于故常之事,人之所当得而无疑者,莫不务为留滞,以待请属。举天下一毫之事,非金钱无以行之。
昔者汉唐之弊,患法不明,而用之不密,使吏得以空虚无据之法而绳天下,故小人以无法为奸。今也法令明具,而用之至密,举天下惟法之知。所欲排者,有小不如法,而可指以为瑕。所欲与者,虽有所乖戾,而可借法以为解。故小人以法为奸。
今天下所为多事者,岂事之诚多耶?吏欲有所鬻而未得,则新故相仍,纷然而不决,此王化之所以壅遏而不行也。昔桓文之霸,百官承职,不待教令而办,四方之宾至,不求有司。王猛之治秦,事至纤悉,莫不尽举,而人不以为烦。盖史之所记:麻思还冀州,请于猛。猛曰:“速装,行矣。”至暮而符下。及出关,郡县皆已被符。其令行禁止而无留事者,至于纤悉,莫不皆然。苻坚以戎狄之种,至为霸王,兵强国富,垂及升平者,猛之所为,固宜其然也。
今天下治安,大吏奉法,不敢顾私,而府史之属招权鬻法,长吏心知而不问,以为当然。此其弊有二而已。事繁而官不勤,故权在胥吏。欲去其弊也,莫如省事而厉精。省事莫如任人,厉精莫如自上率之。
今之所谓至繁,天下之事,关于其中,诉者之多,而谒者之众,莫如中书与三司。天下之事,分于百官,而中书听其治要。郡县之钱币制于转运使,而三司受其会计。此宜若不至于繁多。然中书不待奏课以定其黜陟而关预其事,则是不任有司也。三司之吏,推析赢虚至于毫毛以绳郡县,则是不任转运使也。故曰:省事莫如任人。
古之圣王,爱日以求治,辨色而视朝,苟少安焉而至于日出,则终日为之不给。以少而言之,一日而废一事,一月则可知也。一岁,则事之积者不可胜数矣。欲事之无繁,则必劳于始而逸于终。晨兴而晏罢,天子未退,则宰相不敢归安于私第。宰相日昃而不退,则百官莫不震悚尽力于王事,而不敢宴游。如此,则纤悉隐微莫不举矣。天子求治之勤过于先王,而议者不称王季之晏朝而称舜之无为,不论文王之昃而论始皇之量书。此何以率天下之怠耶?臣故曰:厉精莫如自上率之。则壅蔽决矣。
【策别四】
其四曰专任使。夫吏之与民,犹工人之操器。易器而操之,其始莫不龃龉而不相得。是故虽有长材异能之士,朝夕而去,则不如庸人之久且便也。自汉至今,言吏治者,皆推孝文之时,以为任人不可以仓卒而责其成效。又其三岁一迁,吏不可为长远之计,则其所施设一切出于苟简。此天下之士,争以为言,而臣知其未可以卒行也。夫天下之吏,惟其病多而未有以处也,是以扰扰在此。如使五六年或七八年而后迁,则将有十年不得调者矣。朝廷方将减任子,清冗官,则其行之当有所待。而臣以为当今之弊,有甚不可者。
夫京兆府,天下之所观望而化,王政之所由始也。四方之冲,两河之交,舟车商贾之所聚,金玉锦绣之所积,故其民不知有耕稼织之劳。富贵之所移,货利之所眩,故其不知有恭俭廉退之风。以书数为终身之能,以府史贱吏为乡党之荣,故其民不知有儒学讲习之贤。夫是以狱讼繁滋而奸不可止,为治者益以苟且,而不暇及于教化,四方观之,使风俗日以薄恶,未始不由此也。今夫为京兆者,戴星而出,见烛而入,案牍笞,交乎其前。拱手而待命者,足相蹑乎其庭。持词而求诉者,肩相摩乎其门。憧憧焉不知其为谁,一讯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