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说他源头是义。礼智亦然。若不因感,则仁义等名亦不立也。譬如空,一而已。在房则曰空房,在堂则曰空堂,在亭则曰空亭,在方器而曰方空,在圆器则曰圆空。因房堂方圆等器,故立差别空名。若无房堂等,即空名亦不立也。又曰:如何说恻隐等是仁义礼智之端?余曰:见人影则知有人,见鸟影则知有乌,见山中响则知有泉,见石缝烟则知有火,见囊中尖则知有锥。仁义礼智是性体,非知可知,非议可识,惟于发用处见得耳。孟子说人皆有不忍人之心,盖人是天地之生机,既是一团生机,如何忍得,所以各各有不忍人之心。不因圣增,不因凡减者也。但凡民初触物便有,随即昏昧。如石火忽现,倏然便灭。先王有不忍人之心,便用出来治天下,若运掌耳。人闻说治天下如运掌,便谓先王有多少奇特,岂知却甚平常,只从人人皆有的一副不忍人之心作出耳。如何见得此心人人皆有,即乍见孺子入井,而恻隐可见矣。谓之曰乍见,随感辄应,那有毫发许别意才入,正所谓第一念也。盖此个离元明本体不远,不曾转入第二念。如第二月非是月影,禅家谓之现量,转入第二念便是比量,非量矣。比如九转灵丹一点,则瓦砾皆黄金。尧、舜得此一点,将满世界化为时雍风动,故曰治天下可运于掌上。夫不忍于不恻隐,则当羞恶时,决不忍于不羞恶。以至当辞让是非时,决不忍于不辞让是非矣。若曰无此数种心,其必非人类而后可也。且道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是甚么,这不是别的,就是人所惊骇,以为决不可能之仁义礼智的端绪也。可见尽天下人都是仁义礼智的人,不然怎解如是恻隐,如是羞恶,如是辞让是非,人奈何自菲薄哉,而谓己不圣人若也。且如人必有四体,然后成人。四端就与四体一般,谁人不信自己有四体者,谁人以有四体为奇特事者?奈何不信己有四端,奈何以有此四端为奇特事哉?说到此尚恐人信不及,又以恶名激他。夫贼其身,贼其君,便盗跖闻贼名也不甘,岂不是天地间第一恶名。今不信有四端,便是这般人了。可不惧哉!孟子无奈战国人人麻木何!说得痛的,的真是令人堕泪,我辈犹然信不及,岂惟孤负先贤,亦乃辱末自己也。夫四端既是决有的,宜乎通得到别处,如何别处又扩充不去。如乍见孺子,固然恻隐,及见乡邻失所者,又全不相干。此其病在何处,病在不能知耳。若还知得,皆能扩充了。便如始然之火,必至燎原;始达之泉,必然盈壑。又当知知即是扩充,非知了又另去扩充也。盖即知之时,全体现见,岂不是扩充。知之一字,最是吃紧。如所谓「百姓日用而不知」,所谓「民可使由,不可使知」,圣凡之隔,隔于一时耳。故伊尹曰:「以先知觉后知,以先觉觉后觉。」千古圣贤设教,只是教人一知便了。扩而充之,便可以保四海,与治天下如运掌之先王比功而并烈。若还不知而充之,莫说保天下,便自己妻子也保不得。人虽至下劣,岂可不求保妻子乎,而可不知为也!要知帝尧克明峻德,当其初明时,四海已保合在一念中,时雍风动,特粗迹耳。孔、孟虽微贱,无一毫功业在春秋、战国,不知已保合四海于一念中了。桓、文源头不明,就能九合海内,亦止是以力服,非心服。非心服,岂得为保合者联属之意。余往岁居村中,有人说传记,至庞氏舍柴买鱼作衣奉姑处,其时坐客都出泪。予视一客,其客收泪而笑,盖其惭也。余曰:「你不须惭,孟子所谓苟能充之,便是充你这一滴泪。你这一淌泪,不数鲛人一滴珠也?且你一向是凡民,今幸而作一刻圣人,而又惭乎?」予因思坐中数客,有妻子全不相联属者,这便是不保妻子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先间闻庞氏事而出泪者。倏而圣人,又倏而下愚。下愚、圣人,信不隔一条线也,可哀可惧。余读此章,知孟子以齐王犹反手,其胸中素定矣,岂有如公孙丑所疑动心之理。乃有谓孟子不能王而强欲王者,是何言欤?考亭<答梁文叔书>云:「近看<孟子>,见人即道性善,称尧、舜,此是第一义。若于此看得透,信得及,直下便是圣贤,便无一毫人欲之私,做得病痛。若信不及,孟子又说第二节工夫,又只引成覸、颜渊、公明仪三段说话,教人如此发愤,勇猛向前。日用之间,不得存留一毫人欲之私在这里,此外更无别法。」伯安先生编朱子晚年定论,有此一段,较之注解四书时,见解真大异矣。安得考亭于他注不安者,一一改正如此说之直截痛快也耶!顾学者徒称法达亮禅,大能诵经讲论,而不知其见曹溪、马祖后消息,可叹也。
赤子之心无分别,无取舍,所谓第一念也。大人事业,只用第一念有余裕矣。故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然炽然分别取舍,亦未尝失赤子之心,又当知有这个道理。
谓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灵知乎?则血气之属,必有知;凡有知者必同体,禽兽固未尝异于人也。禽兽之所以异于人者,妄知乎?则一切凡民出作入息,何者非妄?见利即趋,见害即避,人又未尝异于禽兽也。然则所谓几希者安在乎?曰:人与禽兽,共由此道,而可使之知者独人耳,此其所以少异也。裴公休曰:「鬼神沈幽愁之苦,鸟兽怀獝狖之悲。可以整心虑、趋正觉者,惟人道为能耳。」人之异于禽兽,信在一知也。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则为千古之极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