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尧舜执中,子莫亦执中,孟子於子莫则曰「执中无权」,权何物也?其以功夫言乎?本体言乎?抑功夫本体合乎?然则舜禹之精一,其即所谓权乎?愚谓尧舜由中达外,子莫事上安排,此执中之所以异也。然则子莫其亦告子之义袭乎?抑亦乡原之不狂不狷,似中非中乎?然杨氏为我,墨氏兼爱,告子不动心,皆其一念真切,但各有所偏耳,似比子莫事迹上安排,乡原世情上弥缝者差胜,然皆非尧舜之道,君子所不由耳。
权即是中,中即是理,理有何形?无形何执?执者,有之於己也,故能随感而应,其用无穷。子莫硬执,乡原随人,杨墨告子皆是无撘?的人,惟有狂狷尚有可进处。杨墨告子一念切而非真。
奎问:或疑体认天理勿忘勿助之学。奎曰:学者学其大也。不观孔颜之乐乎?曾点漆雕开之见乎?周程之授受乎?所见所授受者皆此天理也,天理之外无乐也,无见也,非圣贤授受之旨也。然而天理何所存?不於勿忘勿助之间而能有存焉者否也?夫何疑!
勿忘勿助之间未易调停,调停熟后则天理自见,所谓见大也,何疑之有!
奎问:勿忘勿助之间,常知常主,盖浑沦无外,而万事万化之本也。所见天理合是如此否?
只是中间这一点生意,即是天理,即是浑沦。
问:勿忘勿助之间,其知几之学乎!孔子之不怨不尤,颜子之不迁不贰,皆有得於此也。其至易而至难乎!乾乾不息,在我而已。
最好明道下一间字,便是几,知几其神乎!
奎问:或谓心无动静,或谓心有动静。无动静者,常动常静也,动静合也。有动静者,时动时静也,动静分也。然有太极则有两仪,是动静不能不分矣,谓之合可乎?然动而无静,静而无动者,物也,非神也。心者人之神明,合动静而浑之者也,谓之分可乎?敢请教。谓之神明,岂可以动静言?感寂往来而神明常自如也。
问:程子云:「学须先识仁,仁者浑然与物同体,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未尝致纤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若存得便合有得。」此言知而存也。白沙先生云:「舞雩三三两两,正在勿忘勿助之间。曾点些儿活计,被孟子一口打并出来,便都是鸢飞鱼跃。若无孟子工夫,骤而语之以曾点见趣,一似说梦。」此又言存而知也。可见存而非知,则所存何物?知而非存,则所知非己有矣。学固贵於知行合一也。
知而即存,存而又知,知行合一,直上达天德。
问:有学者入合一书院,坐忠信堂,出而问於奎曰:「夫子之教,曰心性,曰体认天理,曰勿忘勿助,今复曰忠信,无亦异乎!然而心性则浑沦矣,天理则高广矣,勿忘勿助则精微矣,均之於初学,似难入手,不若忠信之於学者之为切也。凡今学者之病,每涉於自欺,忠信则不自欺,由不自欺而驯致之圣人之域也。以忠信为教,不亦愈乎?」奎曰:「子徒以为异而不知其同也。不观夫子忠信堂之赞乎?勿忘勿助之间,中心乃忠字。心中本自实,忠信进德地。夫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性本中也,心本中也,中心即勿忘勿助之间,即是存性,即是体认天理,而谓有异乎哉?孔子告子张以忠信笃敬,而曰:『立则见其参於前,在舆则见其倚於衡。』参前倚衡之学,岂易易言之哉?」既以是复之,敢以请教。
必有参前倚衡之见,然后可加忠信之功,有忠信之功,然后可语合一,只是一理。
奎问:尽心知性知天是知之事,然而尽心如中庸之致广大极高明,知性如曾子之悟一贯,知天如孔子之五十知天命,亦未尝不兼夫行也。请教何如?
此话头各有条贯,不须如此牵合看。尽心知性知天者知也;存心养性事者,行也。虽分说,其实知行合一用功。
问:孔子云:「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又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盖上者,形而上之道也;下者,形而下之器也。不可语上,则但可以语下矣,语下则就事而语之,所谓可使由之而不可使知之也。然器即是道,可由也,亦可知也。苟能因器以通乎道,始由之而终知之,在学者之自得而已。
云「即是道」一句最好,形而上下同一形字。
问:程子有言:「尽性至命,必本於孝弟;穷神知化,由通於礼乐。」此二语正见吾儒之实,异於二氏之虚也。或谓后世之孝弟礼乐,徒袭其文,曾不如二氏之神化性命,犹得其本也,然而二者皆弊也。合本末而一以贯之,其随处体认天理之学乎!
天理无内外精粗大小远近,惟随处体认天理最尽无弊。
问:礼乐不可斯须去身,然而圣门惟颜子可以与闻四代之礼乐,其余子路冉有而不俱有歉於此者何也?夫兴诗立礼成乐,夫子中和之教未尝不普,而诸子之气质又何变化之难也?况今诗礼乐之教又异於古矣,学者欲自变化其气质,而无愧於古之成人,由今之学,其复有以益之者乎?敢请。
有一身之礼乐,有天下之礼乐。一身礼乐,人人有之,时时可存之,其不存者,自暴自弃耳。天下之礼乐,惟颜子有中和之具,故能放胆来问,此所谓积德百年而后兴者也。
问: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奎尝谓凡民,无志者也;豪杰,有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