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侍读丘公季方过余,因出书相与论确。季方以为成趣则美,而夏园云云者,不过地气多暖尔,幽人高趣,非闲暇莫由以成,暇园当依旧,而改成趣以足之。遂自书于匾,且嘱曰:“幸毋使溪西之文似北山也。”后归匾之。
二年,余致政归乡,悉以向之所以异同其义者告。复初欢然曰:“是深得吾素愿也,溪西之文不必移也。”于是举觞相庆曰:“余与子生同里,子行而吾居,子不俟老而归以寻旧游,趣与余同,不可不同此觞而写此趣。”乃出纸笔于几席间,俾余记之。辞未就而酒已醉,复初自歌曰:“时多暇兮,居且有园。园有嘉树兮,日秀以蕃。即彼树兮探天真,真趣成兮乐不可言。”余和之曰:“行倦兮归来休,寻旧盟兮海湄之丘。里有美人兮同乐,趣以相适兮将复奚求?”二人浩然大笑,遂并书以记之。
雅宜山重瑞记
天顺庚辰岁之春,都宪姑苏韩公永熙,葬其先妣太恭人于郡之雅宜山。既襄事,而灵芝出焉。又九年,成化己丑秋,公以先君通议大夫合葬于太恭人之兆。时方毕工,而鹳鹤又集焉。乡之士大夫耆彦,见者闻者,悉相传颂,咸以为雅宜之有重瑞,都宪公之孝征也,各为诗以歌咏之。郡太守以告于监郡豸史,监郡以告于予,谋将上其事。公闻而止之曰:“焉知其非偶然耶?事不足旌,安敢以渎圣天听?得一言记之,庶有征于后足矣。”
乃偕予以登雅宜之山,谒元堂,探灵迹。守冢者指冢之背以告曰:“此芝所产之处也。实有二茎,一高一低。干如文犀,葩如瑞绮,其色奕然。”又指冢背垣内之松林以告曰:“此颧鹤来集之所也。二鸣于垣,馀皆在树。初有百数次,夕倍之,肃肃然若有惊之者,经二宿而出。”既而由冢之后出于主山之巅,览山之势,皆自白龙阳来,彼联此属,三四起伏,而后落为雅宜。土厚而木秀,佳气聚焉。有主有案,左右瞰具焉。五患且不及,实天下之福地也。因而叹曰:有是山而在东吴富丽之乡,历千百载万目中,独无一人得者,岂天秘之以遗韩氏耶?都宪公以天下人杰,入总宪纲,出握兵柄,负一代才名。身虽侍朝廷,而心尝慕乎父母,生事之礼,至备至周,死而卜葬,得如是之地,宜矣。其葬之具,皆上遣官为之营造,公又身自临之,百凡器物,必诚必慎,实足以藏魄而妥灵。哀至礼尽,孝诚有感,其瑞物骈臻,亦宜也,非偶也。
夫孝者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昔张曲江居父丧哀毁,而庭木有连理之祥,迨居母丧,而冢前出白鸠白雀之异。其后官至中书令,封曲江伯,皆由能事亲事君立身也。以公之材器德业,事亲事君无忝于曲江矣。居丧召祥,又有类乎曲江矣。他日所进,其爵位功名立身之地,又岂下于曲江乎?其子孙相承,愈远愈大,当自兹山兹瑞启之也。因书之以为记。
成化庚寅春正月吉日,琼台文昌邢克宽记。
送周君廷重任桂林府推官序
节推佐守治理,职专刑狱,而臧否是非之权守实施之,彼此孚合以循乎正,未有不能相成以卒志者。故己有善而守违之,则疑;守有不善而己顺之,则欺。于是牵制局促之患生,而民不蒙惠。僚属且然,况位其上者乎?桂林为广右首郡藩封三司之都,交广荆蜀之所辐辏。虽简重淳朴,著自古昔,而齿颊伪集,势必至幽隐困抑也,非仁人莫能理直。而怵威之下,每承顺而不获其情,则己之所不获自信者,又非特守而已也。
廷重以文学课最,擢膺是任,尚其慎之哉。《易》之噬嗑,离上震下,明照而威震利用,狱也。六爻惟九四最善,以其刚明,故有得金矢之象。然曰利艰贞,则知治狱之不易矣。夫四居柔而体刚,柔主仁,本也,刚主威,用也。本以寓哀矜,用以惩奸慝。艰者慎乎外也,贞者正内也。正乎内以致威,慎乎外以显仁,积久而上下化之,何往不利?所谓孚合相成以卒乃志者,端在是矣。《吕刑》曰,惟良折狱慎而正,所以为良乎。
廷重与余同郡,素履重于乡评。再会京师,知之颇稔。予友平仲之卒于邸也,含饭敛亲,重有力焉,是司牧之良者。推是心以往,其优于所事矣。
先考侍御史府君墓碑记
文昌邢氏,先为汴梁人,世传以为梁开平间仕为武经大夫者之后。宋南渡后选于琼,始自十二、十三二公。十三公充纲使,府君纲使九世孙也。六世祖讳章焕,仕元为县尹;高祖讳德良,仕为太使;祖讳廷瑜,署屯田奕百户;公讳世贤,隐居处士。府君自号宝穑翁,以宥官推封为御史。少负刚侃,年逾弱冠辄能与人谈理道,分曲直,不阿不矫,能人所不能。乡人凡有争竞不决者,往往相约同造其门取辨信诎。事先公处士,府君与先妣符孺人心极孝爱,葬祭皆尽礼。家训犹严,弟侄子孙辈毋敢犯教令。睦宗族,和乡党,厚姻戚,乐宾朋,敬长上,循礼度,海滨敬服。成化乙未二月三十日卒于家,寿年八十有八。配许氏,继郭氏,均封为太孺人。子男六:宥、定、宣、宜、宬、寅。女四:一适贡士陈旭,一适黎汉,一适王源,一适王恕,皆乡之俊士。孙男六:琛、瑗、顼、璨、玮、理。卒之年五月二十五日,葬于峒巄山之原。郡博陈颐既铭其墓,仰惟我朝推恩盛典,不敢自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