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朋友静坐,病中闻之一喜。沈希周一向未知其意,今闻如此,不易得也。昔者阳明公云:「吾只与学者凿粗柸,待甘泉与出细。」今沉子先元阳明之学,则有可入细之机矣。可问何谓良知?如何致之?紧要识此自然二字,勿忘勿助之间,乃有事规矩,即集义也。不识此便没些工夫了。
  
   锡命问:沈希周帖云:承问如何致良知,窃意[所谓]良知者,心之本体也,即夫子所谓天理也,自然[也],非知觉之知也,自然而然,不待有所作为意必於其间。如加此意思作为於其间,即助也;少些意思於其间,即忘也。所谓致者,至也,知至至之之意,求至天理,无纤毫欠缺,即夫子所谓体认也。何如?
  
  知之中正乃为本体,而天理见矣。所谓良即下文爱敬真心,非知觉之知句好。忘助二字不可两开看,差之毫厘,缪以千里,此言最精。尧舜大圣亦只是舍己从人,然非圣人不能也。若有私毫旧见在心,犹是不能舍己也。有些吝留意思,即是不能舍己也。舍己事最难,虽打叠得两漏三漏子,令他空空地,乃能受善。若将旧见留在这里,将新闻来比,安能受善?如此者是不爱其身者,如人有病,传得旧方来用,虽不效,犹自乐其所以亡。虽有卢医扁鹊过之,语之不入,宁没其身而已矣,可谓爱其身者乎?非知觉之知似好,但人心只是一个知,何常更有别知?第须识所知者何事。
  
   锡命问:昨蒙批示勿忘勿助之间,乃有事规矩,即集义也,反复思之,盖勿忘勿助之间,停停当当,中中正正,其心之本体矣乎!此真千□□□之要,□著些意思不得,即师翁所谓自然,朱紫阳所谓全放下,程伯子所谓不容丝毫人力,孔孟之教人毋意必固我。若稍著些意思,则必滞於一处,而非助即忘矣,如何集义?又阅批沈希周帖云:「忘助二字不可两开看。程子勿忘勿助之间乃一时看。」是此之至精至妙处惟在之间二字,会此则天理见矣,良知亦有著落矣。师翁所谓天理莫非良知矣,少汾(汀)所谓天理二字浑成无弊,良知良能滚作一片者是矣,学者亦惟了此而已矣。未知然否?
  
  正如是观。吾振卿知此,便有下手处矣。良知良能滚作一片看,则良知方有落著。下文知爱亲敬长之知乃良知也,今只举良知,非孟子本意,下文两知字即上文良知之知。昨批答振卿帖可送入,欲寄少汾看也。渠极好善,待送还,还即复。自今幸与诸君静坐切磋,勿虔过也。适观沉生帖子,颇见根基,可与入细矣。尚有障隔,待数时他有疑处,乃可下手也。柯生前日亦往樵来斋戒数日,亦不轻易也,独惜其训诂意见又闭障也。沉生肯住三年,以赡谷供之,成大事业也。
  
   锡命问:命尝验白沙先生静中养出个端倪方有商量之语,此端倪人人有之,但人为习心物欲蔽之,故失了元初本体。白沙先生说出□□□□□个端倪来,正欲人在端本澄源上用功,□□□□而敬以养之,使此虚明之体隐然澄露,渐而充之,以至於广大高明之地。我师翁发明此指,则曰:「此端倪非他端倪,乃孟子所谓四端也。」夫孟子四端乃感物时见之,而此端倪恐只是洁洁净净,绝无物欲夹杂於其间,便自有此。未知何如?
  
  此端倪即良心发见,但其发见汨没之后为最微,孟子子夜气章所谓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是也。久之则全汨没似无矣,所谓若彼濯濯也。须於静中涵养久之,其善端发见,其参前倚衡者此也,其见孺子入井而有怵惕恻隐之心者此也。此个善根与生俱生,何尝泯灭?如草木至冬枯落,至春其生意萌动如旧,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也。
  
   锡命问:气之中正者即性也,而谓气形而理赋焉,二之也。如是而论性气,圣人复起,不能易之矣。故答少汾之问曰:「天地之性落在气质之中。」以彼落此,则似犹有二。后又答少汾之问曰:「形气性命不是两件,有形气而后性命有所寓。」夫谓有形气而后性命有所寓,则似分理与气而为二,而与少汾天地之性落在气质之中,朱子气以成形而理亦赋之语,不知亦有分别否乎?愿决其疑。
  
  气之中正即性,易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形气即道,道在形气中,如易在乾坤,乾坤毁则无以见易,易亦乾坤,乾坤亦道,阴阳即道,道亦阴阳,形气即性,性亦形气,只须如此说,非二也。
  
   锡命问:新论中云:「以书蔽志者,穷年不能明其理。以鉴掩面者,终日不能见其形。此非善读书者也。故主敬而后我立,我立而后不蔽於物,必如是而后为善用功也。」而又曰:「物物穷格而天下之理得。」夫物者,理也;穷格者,至其理之谓也。「分殊有止而理一无穷」,先生有是言也,今而曰「物物穷格」,岂非理理穷至乎?锡命求之理一无穷之旨,有未契合,窃愿闻之。
  
  非求於物物也。於应接事事物物之时体认之,则天下之理见矣。观书不可滞於词。
  
   锡命问:尝观论语弟子入则孝出则弟章,乃是圣人教人大人的学,以此弟子专就童蒙,恐非也。孟子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即此则入孝出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