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旧馆人而脱骖,好事者为之也。圣人礼义之中正,以其心中正极,故不过其则也。且孔子哭颜子,比于旧馆人,其情义之厚薄何如耶?观孔子不以车赙颜子,则其不以骖赙旧馆人可知矣。用财自有一毫不易之理,岂可因其涕出之无从,乃以骖附会之耶?是伪也。而慈湖遂以为圣人不识不知,纯纯皜皜,不知老至,可度思,矧可射思?是圣人乃茫茫荡荡、猖狂自恣的人。又云:「脱骖之过,如阴阳寒暑之为偏也。」岂足以为孔子?
  
   明堂位曰:「灌尊,夏后氏以鸡彝,殷以斝,周以黄目。」罍之为象雷也,古雷三田字,雷犹云也。礼物多为云象,皆古列圣勤启诲后人之至。震动变化如雷如云,皆足以为道心变化之默证,非诲诂所能殚。孔子曰:「风雨霜露,神气风霆,无非教也。」
  
  慈湖言道心未尝不常明,惟蔽故昏,是也。但欲震动变化如雷如风霆,则未免有禅者杖喝警动之意。
  
  至于曰「酌于中而清明于外」,则几于可笑矣。不知道者之言,固宜其委曲于意象文义之末,而不悟本有之中也。是中,天地以之位,万物以之育,人以之灵。是中,人之所自有,中无实体,虚明发光,视听言动、喜怒哀乐皆其妙用,纯然浑然,何内何外?何思何虑?而言酌于中而清明于外,恶有是理也哉!
  
  酌于中而清明于外,是因黄目之象而释其义,亦何不可?如尧钦明文思,光被四表,是也。至云中无实体,大害道。既无实体,何以有视听言动、喜怒哀乐之妙用乎?言何思何虑而不言同归一致,殊未见道。
  
   孔子佩象环,五寸而綦组绶,至矣哉!大矣哉!可谓斡旋天地,运动四时,发育万物,而照[映]千古者也。郑康成谓「谦不比德,坐井观天。」至矣哉,象环之无声乎!佩无不玉,古之制也,行则闻佩玉之音,君子之礼也,吾圣人独异于是,佩无声之象环,后学莫之晓也。呜呼!至矣!举天下之所共视而莫之见也,举天下之所共听而莫之闻也。清明而健行者是也,博厚而静止者是也。春秋冬夏、风雨霜露,皆此也;风霆流形、庶物露生,皆此也;山以是峙,川以是流,草木以是华、以是实,禽以是飞,兽以是走,虫鱼以是动跃。天地间变化万状,皆象环之文理也,混圆而端也。五寸,五行也、五常也;错综成章,綦组绶也。天地万物万化非彼,孔子非此也。玉非有声,象非无声也,一以贯之也。一非寡,万非众也,是故天数五,地数五,一也。十百千万亿以至于无穷,一也。所以事亲是也,所以事君是也,所以尊卑、所以长幼、所以夫妇、所以朋友,是也。无庸加思焉而未尝离也,愈思而愈莫之及也,及不及一也,思不思一也,至矣哉!大矣哉!孔子之象环乎!可谓斡旋天地,运动四时,发育万物,而照映千古者也。不可赞也,不可论也,而愚不肖之所同有也,不自知其有尔。颜氏之子,其知之乎?月至日至者,其知之乎?知不知一也,知不知一者,孔子之象环也。
  
  圣人只是谦谦虚虚,何尝有自夸自大?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圣人自视不及天下之人,何尝有此自夸自大!乃慈湖自夸大,故附会其说尔。至于无声之说,及不及、思不思、知不知之说,愈远矣。
  
   知道则信,百姓日用斯道而不自知,百姓日用无非妙者,惟不自知故昏乱也,故曰物使之。然则全以为非,裂物我、析动静,害道多矣。礼乐无二道,吾心发于恭敬品节,应酬文为者,人名之曰礼;其恭敬文为之间,有和顺乐易之情,人名之曰乐。庸众生而执形动意,形不胜其多,意亦不胜其多,不知夫不执不动,则大道清明广博,天地位其中,万物育其中,万事万理交错其中。
  
  日用不知即是行之不著,习矣不察,即非君子之道,何以云妙?云大道清明广博而天地万物便位育?皆非圣人之指。位育亦要致中和,如何孔子中和之极而不位育?盖夫子不得邦家,无致之之地也。
  
   孔子曰:「志之所至,诗亦至焉;诗之所至,礼亦至焉;礼之所至,乐亦至焉;乐之所至,哀亦至焉;哀乐相生。是故正明目而视之,不可得而见也;倾耳而听之,不可得而闻也。」孔子斯言见小戴记,学者厌观。熟诵圣诲,切的如是,而未闻有表而明之者。此[无他,无意之可]解,无说之[可求],如空之不可升,如金玉之不可钻。或者强为之[说,则]曰:「其相生有义焉。」噫噫!异哉!孔子曰:「乐之所至,哀亦至焉!」未有相生之言也,而亦曰「至」者,又何耶?至即不可见、不可闻,彼惟不知可见即不可见,可闻即不可闻,故弃粗而求精,弃一而求二。哀乐必有物,人以为必可见;哭笑必有声,人以为必可[闻],而孔子则曰:「不可见、不可闻。」非弃形而言义也,形即无形,无形即形;声即无声,无声即声;正不必作意以离之也。据实而论,不见其为二也。意作而始离二也。自孔门诸贤,犹率病乎意,故孔子谆谆止绝之曰「毋意」,而况于后世乎!意积见牢,故虽闻正实之言,反骇怪以为不可解。今学者诚尽屏胸中之意说,则自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