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而犹有疑,则试原其始。木之未芽,草之未甲,木果有异于草,草果有异于木乎?天者吾之高明,地者吾之博厚,男者吾之乾,女者吾之坤,万物者吾之散殊,一物也。一物而数名,谓之心,亦谓之道,亦谓之易,圣人谆谆言之者,欲使纷纷者约而归乎此也。
  
  饶他通篇说一了,终不及西铭理一而分殊也。盖知其浑然者,而不知其就中有粲然者也,毫厘之差也。
  
   先生曰:「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当如风雷之疾,如此则获益也。人谁无好善改过之心?或有以为难而不能迁改者,患在于动意。」
  
  动意亦惟动私意,故改过迁善为难;若夫能诚意,则意意念念皆天理,即至善也。何改过之难乎?
  
   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云云。」善止者行,善行者止。知止而不知行,实不知止;知行而不知止,实不知行。知行止之非二,而未能一一皆当其时,犹未为光明。人之精神尽在乎面,不在乎背;尽向乎前,不向乎后;凡此皆动乎意,逐乎物,失吾本有寂然不动之情。故圣人教之曰「艮其背」,使其面之所向,耳目口鼻手足之所为,一如其背,则得其道矣。虽有应用交错,扰扰万绪,未始不寂然矣。视听言动,心思曲折,如天地之变化矣。惟此为艮,惟此为止其所。苟艮其面,虽止犹动,知其动而刚止之,终不止也。惟艮其面,虽止犹动,知其动而刚止之,终不止也。惟艮其背,则面如背,前如后,动如静,寂然无我。不获其身,虽行其庭,与人交际,实不见其人。盖吾本有寂然不动之性,自是无思无为,如水鉴,如日月光明四达,靡所不照。目虽视而不流于色,耳虽听而不留于声,照用如此,虽谓之不获其身,不见其人,可也。水鉴之中万象毕见而实无也,万变毕见而实虚也。止得其所者,言不失其本止也,非果有其所也。
  
  此正邪说诬民也。何不于背后生耳目口鼻手足乎?掩塞其前之耳目口鼻手足,而能有知乎?形色天性,有物有则,圣人之大道也。其耳目口鼻手足之气,无尺寸之肤不相贯通,则无尺寸之肤刺之而即遍身皆痛也,何可无乎?易言背者,状所不见者心乎!耳听、目视、口食、鼻嗅、手持、足行,而不役心于视、食、嗅、持、行者,即止,即背也,乃是大手段也。大抵慈湖有见于禅之无为,而无见于圣学之为而未尝为,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者也。且人心是活物,如何与水鉴比?不动终是小伎俩,学者不可不知言。
  
   圣人治天下,禁民为非而已,无他事也。礼乐、刑政一本诸此,自子思、孟子之言,其失实也犹多,而况于下焉者乎!
  
  妄议大贤,未到他地位,安能识他!
  
   少读易大传,深爱「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窃自念学道必造此妙。及他日读论语,孔子哭颜渊至于恸,从者曰:「子恸矣。」曰:「有恸乎!」则孔子自不知其为恸,殆非所谓无思无为、寂然不动者,至于不自知,则又几于不清明。怀疑于中,往往一、二十年。及承教于象山陆先生,间举扇讼之是非,忽觉简心乃如此清明虚灵,妙用泛应,无不可者。及后居妣氏丧,哀恸切痛,不可云喻。既久,略省察曩正哀恸时,乃亦寂然不动,自然不自知,方悟孔子哭颜渊至于恸矣,而不自知,正合无思无为之妙,益信吾心有如此妙用,哀苦至于如此其极,乃其变化,故易大传又曰「变化云为」。不独简有此心,举天下万古之人皆有此心。
  
  徒知援儒入墨,而不知将孔子说坏了。孔子岂过哀越礼而不自知者?盖以慈湖说圣人矣。盖圣人之哀颜子,乃性情之正、之常,门人不及者,视之以为恸耳,其实待诸子一般,岂有厚薄?观请车为椁一事可知。
  
   汲古问:「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随寓而有,如何分上下?」先生曰:「此非孔子之言,盖道即器,若器非道则道有不通处。」
  
  不知此,是未知「形色,天性也」,未知上下只是一个形,是未知道也。
  
   易曰:「憧憧往来,朋从尔思。」子曰:「天下何思何虑!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至哉!圣言实语也。而自孔子以来至于今,知之者寡。同归殊涂,取喻尔,非实有归有涂也。极上下四方之间,古往今来,万物变化,有无彼此,皆一体也,如人有耳目口鼻手足之不同,而皆一人也。自清浊分,人指轻清而高者曰天,于是靡然随之曰天;指重浊而下者曰地,于是又靡然从之曰地;到于今莫之改,而实一物也。清阳、浊阴二气感化,而为日,为月,为风雨,为人物于是生,皆一也。曰彼、曰此、曰动、曰静、曰有、曰无、皆是物也。何以思为?何以虑为?一致尔,人自有百虑。故又申言曰:「天下何思何虑!」
  
  知理一而未知分殊,连理一亦未识其所谓,一亦是死的一。
  
   尧典:「帝曰:『畴咨若时登庸。』」益稷「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时惟几。』」又曰「庶顽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