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我斗斛权衡而不我逾,出入关市而不我虞,我何能焉,是皆在上而为政者有以庇我也。何以报焉?闻浮屠之为善,其法曰:“有能舍己之有以崇饰尊严,我则能阴相之,凡有所欲,皆如志。”乃曰:盍用我之有所得,于此施以报焉,且为善也。于是得此寺废殿而新之,又如其法,作释迦佛、十八罗汉塑像皆备。凡用钱二十万,自景二年十二月癸酉讫三年二月甲寅以成。
其秋,会予赴夷陵,自真州假其舟行。次浔阳,见买一石,砻而载于舟,问其所欲用之,因具言其所为,且曰欲归而记其始造岁月也。视其色,若欲得予记而不敢言也。因善其以贾为生,而能知夫力少而得厚以为幸,又知在上者庇己而思有以报,顾其所为之心又趋为善,皆可喜也,乃为之作记。问其寺始造之由及其岁月,皆不能道也。九月十六日记。
【游亭记〈景五年〉】
禹之所治大水七,岷山导江,其一也。江出刑州,合沅、湘,合汉、沔,以输之海。其为汪洋诞漫,蛟龙水物之所凭,负涛晦冥之变怪,壮哉!是为勇者之观也。
吾兄晦叔为人慷慨喜义,勇而有大志。能读前史,识其盛衰之迹,听其言,豁如也。困于位卑,无所用以老,然其胸中亦已壮矣。
夫壮者之乐,非登崇高之丘,临万里之流,不足以为适。今吾兄家荆州,临大江,舍汪洋诞漫,壮哉,勇者之所观!而方规地为池,方不数丈,治亭其上,反以为乐,何哉?盖其击壶而歌,解衣而饮,陶乎不以汪洋为大,不以方丈为局,则其心岂不浩然哉!
夫视富贵而不动,处卑困而浩然其心者,真勇者也。然则,水波之涟漪,游鱼之上下,其为适也,与夫庄周所谓惠施游于濠梁之乐何以异?乌用蛟鱼变怪之为壮哉?故名其亭曰游亭。景五年四月二日,舟中记。
【淅川县兴化寺廊记〈明道二年〉】
兴化寺新修行廊四行,总六十四间,匠者某人,用工之力凡若干,土木圬墁陶瓦铁石之费、匠工佣食之资凡若干。营而主其事者,僧延遇。延遇自言余杭人,少弃父母,称出家子。之郓州,拜浮图人,师其说。年十九,尚书祠部给牒称僧,遂行四方。淳化三年,止此寺,得维摩院废基筑室,自为师,教弟子以居。居二十有三年,授弟子惠聪而老焉。又十八年,年七十有一矣,乃敛其衣盂之具所余,示惠聪而叹曰:“吾生乾德之癸亥,明年而甲子一复,而又将甲焉。弃杭即淅四十有三岁,去填墓不哭其郊,闻吴俞不怀其土,吾岂无乡闾亲戚之仁与爱而乐此土邪?吾惟浮图之说,畏且信以忘其生,不知久乎此也。今老矣,凡吾之有衣食之余,生无乡闾宗族之,没不待岁时尝之具,盍就吾之素信者而用焉?毕,吾无恨也。”于是庀工度材,营此廊。廊成,明道二年之某月也。
寺始建于隋仁寿四年,号法相寺。太平兴国中,改日兴化,屋垣甚壮广。由仁寿至明道,实四百四十有四年之间,凡几坏几易,未尝有志刻,虽其始造之因,亦莫详焉。至延遇为此役,始求志之。予因嘉延遇之能果其学也。惠聪自少师之,虽老,益坚不坏。又竭其所有,期与俱就所信而尽焉。夫世之学者知患不至,不知患不能果。此果于自信者也。年月日记。
【偃虹堤记〈庆历六年〉】
有自岳阳至者,以滕侯之书、洞庭之图来告曰:“愿有所记。”予发书按图,自岳阳门西距金鸡之右,其外隐然隆高以长者,曰偃虹堤。问其作而名者,曰:“吾滕侯之所为也。”问其所以作之利害,曰:“洞庭天下之至险,而岳阳,荆、潭、黔、蜀四会之冲也。昔舟之往来湖中者,至无所寓,则皆泊南津,其有事于州者远且劳,而又常有风波之恐,覆溺之虞。今舟之至者皆泊堤下,有事于州者,近而且无患。”问其大小之制,用人之力,曰:“长一千尺,高三十尺,厚加二尺,而杀其上得厚三分之二,用民力万有五千五百工,而不逾时以成。”问其始作之谋,曰:“州以事上转运使,转运使择其吏之能者行视可否,凡三反复,而又上于朝廷,决之三司,然后曰可,而皆不能易吾侯之议也。”曰:“此君子之作也,可以书矣。”
盖虑于民也深,则其谋始也精,故能用力少而为功多。夫以百步之堤,御天下至险不测之虞,惠其民而及于荆、潭、黔、蜀,凡往来湖中,无远迩之人皆蒙其利焉。且岳阳四会之冲,舟之来而止者,日凡有几!使堤土石幸久不朽,则滕侯之惠利于人物,可以数计哉?夫事不患于不成,而患于易坏。盖作者未始不欲其久存,而继者常至于殆废。自古贤智之士,为其民捍患兴利,其遗迹往往而在。使其继者皆如始作之心,则民到于今受其赐,天下岂有遗利乎?此滕侯之所以虑,而欲有纪于后也。
滕侯志大材高,名闻当世。方朝廷用兵急人之时,尝显用之。而功未及就,退守一州,无所用心,略施其余,以利及物。夫虑熟谋审,力不劳而功倍,作事可以为后法,一宜书。不苟一时之誉,思为利于无穷,而告来者不以废,二宜书。岳之民人与湖中之往来者,皆欲为滕侯纪,三宜书。以三宜书不可以不书,乃为之书。庆历六年某月某日记。
【孙氏碑阴记〈皇三年〉】
皇三年夏,元规以龙图阁直学士、尚书吏部郎中为陕西都转运使,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