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此二者以势相从而不可间,是以中国之士,常不得解甲而息也。昔者冒顿老上之盛,惟西戎之无强国也,故匈奴之人,得以尽力而苦吾中国。使西戎有武力战胜之君,则中国之祸,将有所分而不专。何者?彼畏西戎之乘其后也。故北狄强,则中国不得不厚西戎之君,而西戎之君,亦将自托于中国。然而西戎非有强力自负之国,则其势亦将折而入于匈奴。惟其国大而好勇,其君之意,欲区区自立于一隅,而不畏北狄之众,而后中国可得而用也。然天下之人,皆以为北方有强悍不屈之匈奴,而又重之以西戎之大国,则中国将不胜其困,此何其不思之甚也!夫戎狄之人,惟其愚陋而多怨,是故可与共忧也;惟其强狠而好胜,是故可以激而壮也。使之自相攻击,而不能相下,则其势必走于中国。中国因而收之,而其不服者,乃可图也。然天下之议,又将以为戎狄之俗,不喜自相攻斗,而喜击中国之众,此其势固不可得而合也。盖亦以为不然。夫四夷之所以喜攻中国者,为夫吾兵之不能苦战,而金玉锦绣之所交会也。今使吾兵精而食足,据险阻,明烽燧,吏士练习而不敢懈,彼虽壮骑,无所施设,则其利不在于攻中国。坚坐而相守,不出十年,彼外无所掠虏,将不忍而热中,将反而求以相诟,以为起兵之名。彼兵交于匈奴而怨结于中国,则何以自固。故中国举而收之,必将得其欢心。然天下之心,常畏其强而莫或收之,而使为北狄之用,此何其不识戎狄之情也!

  【西南夷论】

  古者九夷八蛮,无大君长,纷纷籍籍,不相统制。惟北狄之种,常为大国,以抗中夏。然蛮夷之俗,种姓分别,千人为部,百家为党,见利则聚,轻合易散,族类不一,其心终莫相爱,故其兵利于疾战,而不利于迟久。北狄之人,绵地千里,控弦百万,侯王君长通为一家,人畜富庶,蔓延山谷之间,其心常有所爱重而不忍去,故其兵利于迟久,而不利于疾战。此二者其大小之势,各有所便,宜乎中国之所以待之者,各有道也。今夫北狄之人,伏于阴山之下,养兵休士,久居而不战,此其志岂尝须臾忘中国也?然其心以为,战而胜人,犹不若不战而屈人之兵。战而不胜,民之死者未可知也。故常大言虚喝而不进,以谋敝中国。盖其所爱者愈大,故其谋之愈深,而发之愈缓,以求其不失也。若夫西戎、南蛮、西南夷之民,悉其众庶,尚不能当狄人之半,而其酋豪,每每为乱不能自禁,此诚无爱于其心,而侥幸于一战,以用其乌合之众而已。故夫蛮夷之人,扰边求利,其中非有大志者,其类皆可以谋来也。愚尝观于西南徼外,以临蛮夷之众,求其所以为变之始,而遂至于攻城郭,杀人民,纵横放肆而不可救者,其积之莫不有渐也。夫蛮夷之民,宁绝而不之通。今边鄙之上,利其货财而纳之于市,使边民凌侮欺谩而夺其利,长吏又以为扰民而不之禁。穷恚无聊,莫可告诉,故其势必至于解仇结盟,攻剽蹂践,残之于锋镝之间,而后其志得伸也。嗟夫!为吏如此,亦见其不知本矣。通关市,我吏民待之如中国之人,彼尚谁所激怒而为此哉?然事不患乎不知,而患乎人之不能用。昔班超处西域数十年,西破龟兹,北伏匈奴。及将东归,或以为必有奇谋,乃就问其计。然其言止曰:“察见渊中鱼不详,屯戍之士皆非忠臣孝子,不可尽绳以法。”当是时,莫不皆笑,以为不足用。然及西域之乱,终亦以此故。夫谋非必奇而后可用,而在乎当否而已。古者四夷皆置校尉,而益州有蛮夷骑都尉以治其事。使其强者不能内侵,而弱者不为中国之所侮,盖为是也。
 

 



 

 
●栾城应诏集卷六
◆进策五道
  【君术】

  ○第一道

  臣闻天下之事,非宰相不可尽行,非谏官不可尽言。天下之人,谁能必至于谏官、宰相者?惟其少而学之,长而欲行之也,终其身而不当其位,不可以侵官而求尽其意。是故士大夫之间,犹有不能自尽其才于天子者也。今臣幸而生以天下无事之时,每一间岁,天子常诏两制之大臣,使举天下之士。上自登朝之吏,而下至于山林之匹夫,咸得竭其所怀,以尽天下之利害。非天子出纳耳目之官,而得以言万民之情伪;非天子黜陟赏罚之臣,而得以论百官之长短;非天子武力将帅之士,而得以议兵革之强弱;非天子钱谷大农之吏,而得以权财用之多少。盖天下之人,必其为宰相、谏官,而后可以尽行而尽言者,使之一旦得以详数而悉说之。此有以见天子之意,所以待之者甚重而不轻也。而臣何敢以无说而处于此?臣常以为天下之事,虽其甚大而难办者,天下必有能办之人。盖当今之所为大患者,不过曰四夷强盛,而兵革不振;百姓凋敝,而官吏不饬;重赋厚敛,而用度不足;严法峻令,而奸轨不止。此数四者,所以使天子坐不安席、中夜太息而不寐者也,然臣皆以为不足忧。何者?天下必有能为天子出力而为之者。而臣子之所忧,在乎天下之所不能如之何者也。臣闻善治天下者,必明于天下之情,而后得御天下之术。术者,所谓道也。得其道,而以智加焉,是故谓之术。古之圣人,惟其知天下之情,而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