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丧乱,遂欲委质于贵国;皇天后土,实监此心!大王不以无礼诛之,而复以此伤义士之志,是犹与于杀之矣!倘异日者天厌夷德,神孙良翰愤发敌忾,扫欃枪、靖胡虏,瑜藉大王之灵遄归桑梓,获陪下士之班;当竭其力内佐大明,以其余者外匡贵国,所为两利而俱存者此也。举贵国携贰之端、降封之故,昌言于朝,致圣主明见万里;使贵国世修藩维、岁贡终王,宁不贤于瑜之竭蹶贵邦哉!「诗」曰『永以为好』,其斯之谓与!
  承命裁答,草率不文;未请国讳,统希原亮!即日,朱之瑜顿首再拜。
  一、二十日,代国王答书(别见)。
  一、即日拜仪部,彼国之宰相也。元勳硕德,如文璐公;然年八十余,庞眉皓发。瑜用一单名帖如前;彼用两手升于顶,见必披发加帽,合掌上举过其额。黎云:『斯礼至尊而无以加矣』。然其大老元臣俱甚谦谨,即前之欲杀瑜者;所谓「食桑葚,怀好音」也。
  一、试「坚确赋」。三月初三日,郁郁枯坐;偶以不入耳之声,浊乱神思。适国王遣人写一「确」字来问;余意其风之也,聊举坚确、的确、确论等为解。遂将「坚确」为题,令余作赋。赋曰:
  岁在丁酉三月上巳,余以执役王家,来兹广漠之野。丛枯谷茂(寓侧修竹尽枯死,维榖荣茂,彼神丛转辗相假,故云然),非修禊之兰亭;流清湍激(寓南浊流迅驶),怀万壑之泠泠。块然环堵之中,匏也茅茨之下;异桃李之芳园,奚文章之相假!形凄影其,何对月兮三人!己独人皆,存流风乎一我。乃有白叟龙钟,踯躅踟蹰;抱持乐器,就坐檐隅。方跗空中,一角直矗;拳匏外向,孤弦内腹。弹拨难调,非丝非竹;齿疏泪浥,疑歌疑哭:不足以陶我神情,适足以扰我慎独!忽逸兴之遄飞,慕觥筹兮相逐。饭蔬水兮愆期,况流觞而听肉;身枯槁兮神驰,搴芳兰兮川谷。
  于焉有客外至,是非问奇;书掌布画,「确」字谨持。余乃举「说文」而解义,考证据兮纷披;志意坚确兮不忒,话言明确兮罔移。于是言笑燕燕,乞赋乞诗:诗题「确论」,意不支离;赋志「坚确」,不竞支辞。朱子肃襟危坐而答曰:呜呼噫嘻,客何为而及乎此也?确乎确乎,学力所成;微乎微乎,析理斯精。确则繇坚而致,坚不能并确而陈;坚之蔽固、固之蔽陋,而确不与,固陋兮为邻。历百年而非故,忽嬗代而非新。道同德媲,麾之不去;身处倾危,招之不亲。非晰精微于观火,曷能当震撼而凝神!涅之缁之,莫污其白;磨焉磷焉,孰漓其淳!硜硜者,其象乎?硗硗者,言必信、行不果;确然者,言不期而自无游行,行不期而自无偏颇。硗硗者,其质乎?硗硗者,保护之而仅完、击剥之而旋缺;确然者,是非眩之而益明、东西冲之而不决。然则其贞乎?贞固足以任事,终不渝而始不谅;意者其真乎?质与实而无伪,诚与一而皆当。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吾以探确之源,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吾以定确之理,澄之不清、淆之不浊。吾游夫确定之神,逝者如斯而未尝往,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吾又莫测夫确之底里,往来冲冲,允执其中;不忧不惑,清醒自得。求之古人,郭林宗、申屠蟠庭几近之。林宗确乎不拔,为世宗师;申屠免于评论,超卓之姿。若夫信之不笃、守之不善,几何不如韦而如脂。然而所未至者,毋意毋必,与世推移;变变化化,圣不可知。盖可权者与之深造,而至诚者能化之根基;既已历善信而充实,盍亦繇光辉几圣神而孳孳?乃所愿者,时中之君子;措之仕止,久速而咸宜。
  大明遗民朱之瑜鲁屿甫赋于交趾国外营沙之旅次。
  一、李姓者,累次谕令取家眷,该艚要造府第。答云:『去家十三年,绝无婢妾,何有家眷!瑜役毕告归,必不留此;甲第何为』!初五日,忽致供给。瑜力辞之;该艚谕云:『再辞不便,某亦不敢代启;第受之无忧也』!次月,瑜先期往辞;该艚力禀止(今按次月疑当作次日)。
  一、榜示文武大小臣工。
  中国之儒,大要有二:其一曰学士,多识前言往行,而行谊或有未至;汉诏所谓「淹通坟、典,博学宏辞」是也。其一曰贤士,端务修身行己,而文采或有不足;汉诏所谓「贤良方正,孝弟力田」是也。二者罕能兼之;有能兼之者,仁义礼智积于中、恭敬温文发乎外,斯诚国家之至宝而圣帝明王之上珍也。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其子弟从之,则孝弟忠信:是故食禄万钟而不为丰、后车十乘而不为侈、衮衣黼黻章已不为华、尚父仲父尊已不为过。何也?道尊德盛,当之而无媿色。君臣之间一德一心,都俞喜起;斯得志于时者之所为也。若夫天下无道,则卷而怀之,或耕或陶、或钓或筑,无往不可;盖未有贬损以徇人者。
  近以中国丧乱,天崩地裂;逆虏干常,率土腥秽。远人义不当死,欲隐无所。闻丘文庄公云:『安南、朝鲜,知礼之国』。是以遁逃至此;太公、伯夷尝居东海、北海以待天下,非创也。今贵国不能嘉惠远人,斯亦已矣。奈何贵贱诸君来此,或有问相者;问非所宜,终不知为亵客。夫相士、星士,何足比数四民;九流之中,最为下品。较之德义之儒,不但天地悬绝,亦且如白黑、水火全全相反。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