畜德录》及拙序,然此犹得之著述与所传闻。及晨夕与献臣俱,亲睹其事亲、治家、接物、应事,而后知其醇谨谦和,实由尊人之身教者深,非独其天性然也。以弟六十年中所见,如此家风,如此品概,诚罕有其匹。且其书皆尊前言往行以训来兹,初非《剧秦美新》之比。使许献臣晋谒而假之华衮,以重慰其表扬先烈之孝思、景仰有道之悃诚,亦可谓无负名德。

  区区世荣,不过其雪中鸿爪,特以持门户;且往往穷年累岁,不一入州府。昔人身在朝宁而心超尘者,犹谓之吏隐;今特名挂仕籍而身老江湖,直可谓之隐吏。迹其行义之高,愚以为比于世之号为栖隐而实趋膻逐腐之不遑者,奚啻相去倍蓰。未可以其纤尘微翳,而遂摈而不录也。若称谓之间,则但举姓氏或别号,原不必具官爵。

  此而不惮假重,亦君子与善成美之大端,故敢代布其祷求。傥邀俞允,献臣兄即当斋沐具书币,匍匐踵门以请。兹者竦候台命,伏祈垂照,不宣。



  许希侠先生墓志铭

  常熟许希侠先生尝著《三仁论》,其略曰:“子称‘殷有三仁’,盖深叹殷周之际杀身成仁者之鲜也!三仁者,伯夷、叔齐、比干也。夷、齐求仁得仁,子已言之。至是而以比干之死,谓与夷、齐之死同其仁也。其以微、箕为言者,正以去者、奴者不若谏而死者之千载犹生。使谓微、箕与比干列,则后世大臣或全躯苟活,或奉表劝进,皆可为仁,非先圣所以训世已。微子抱祭器归周,可以谓智,不可谓仁;箕子始被囚,既陈《洪范》,入朝鲜,可以谓义,不可谓仁。若杀身成仁之比干,惟扣马而谏、不食周粟之夷、齐可并论而无愧。世即咎斯言为无征,予则愿从夷、齐于首阳之下。”是论也,作于乙酉七月,则可以知先生之不复求生矣!

  先是甲申三月,先生痛北都之变,悲歌当泣,赋诗十章。巡抚都御史祁忠敏公见而叹曰:“许生真国士!先帝求贤若渴,惜吾按吴日,未即荐为国用,俾早有树立。吾负许生,即负国也!”及是岁,留都失守。七月之朔,先生泣祭先祠,戒诸子以“读书淬志,艺术、方外皆可为也,必无堕我先烈!”

  居数日,城陷,竞强先生剃发,遂作是论,令义士陈龙威间道上山阴大司马张公。时奸民乘乱,所在焚掠。先生以嫂婴难,奔救于乡。贼见先生全发,遂执之,欲徼功于守帅。先生瞑目大骂,遂被害。张公遣使驰书至,以监国命,授先生兵部职方司主事,则先生已死。公闻之,拊几叹曰:“嗟哉,许生以全发死,可谓不辱君父矣!”

  后三十五年,与配陶氏合葬于县之斜桥祖墓;又六年,子本黄以释氏著德莅锡昆山,来乞予铭,且曰:“吾父墓石昔欲一巨公为之文,请命吾母。吾母怒不许,盖需其人有年矣!今以乞君,君必勿辞许,则吾先人皆安于地下。”乃不获谢而按其状,以详其世系、行实。

  先生讳士俭,字季约,别字希侠,宫詹石门先生之弟也。先生耕读有隐行,父,封翰林院侍讲,学通文武,教子有法。宫詹虽官禁近,先生自以其文行受当世知,为诸生,举明经。少倜傥好大节,朔望必拜于先师,跪读《孝经》,即旅次不废。尤好《易》,深探程、朱奥义。所与契洽 ,皆当世之名德伟望。有先达为先生世好,或讽执弟子礼,先生正色曰:“吾受先人命,师西溪缪先生,师蓼洲周先生,又安知其他?”先达者,即陶孺人所不许其铭者也。

  其居之西偏,为二黄书屋,则素与江上黄介子、城黄陶庵二先生读书谈道处。以故志节日益峻,而才亦益裕。宫詹卒于京邸,子琪有隽才,为蜚语所中,祸且不测。先生闻之,二子病不顾,疾走都下,解其事,奉宫詹丧以归。其平生趋义若,类如此。不幸国步之倾,先生矢以身殉,年仅四十有四。所著有《易纬》若干卷。世皆以“侠”目先生,乃考其经传之学、忠孝之行,盖非徒侠而已。

  先生后孺人生一岁,孺人后先生殁二十二岁。子二,长瑶,隐于医;次琬,即本黄,学于释,皆从先生命。本黄,释氏名也,披缁非儒者事,要其所以然者,先生不剃发而死,琬又安能剃发而生?从释则庶几剃发而可无愧先生之死欤?铭曰:

  读书求友尚名节,耻蹈厌厌泉下辙。

  惜遭天路早颠蹶,但得死所勇咆勃。

  虞山片地藏其骨,晶光犹吐千年血。

  能使山川产灵物,后之吊者拜荒碣。

  一坯一草无毁折,试念先生颠上发。


  徐子威六十寿序

  予与子威交,盖四十年矣。谓之亲,则不可为亲也;谓之疏,则不可为疏也。未尝无故而往来聚处,未尝片语嘲谑杂于笑言,未尝数数酒食会好相征逐。里几于相望,而恒邈若数十百里,是不可谓亲也。然事之当若何言者,子威谓予必如是言也,已而果如是言;事之当若何为者,予谓子威必如是其为也,已而果如是为。不相要约而隐若有咨诹之契,不相援附而隐若有凭籍之力,心期倡和,常犹合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