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曰好名之人能让千乗之国茍非其人箪食豆羮见于色则知以介心于箪食豆羮之时而为是让国之节以徼名者为不无矣不然则或其气之所激情之所徇而不免溺于一节之偏要亦未可以为吾道之中也故许由一让而卞随务光者出焉申徒狄蹈于河矣徐衍负石而入海矣此非几于有激而偏者乎故玄成既让而丁鸿刘恺兴焉二子之让苏子瞻子由皆尝论之愚以为玄成之让有为而让者也且以弟鸿恺之让无为而让者也且以兄有为而让诚也以弟顺也无为而让伪也以兄逆也吾欲以让为高而胡为使其弟之义非分之获也弟而复如我之让则将无故而顿令絶先人之国而谓孝子忍之乎然则所谓贵礼让者适所以率天下于伪而已故曰核异所以抑诡也虽然天下之人自一介而上皆将役役焉求之而况于一国之利乎而乃有一朝释而去之而不寘吝色焉者亦难矣其清风高节至今犹足以汗贪人之颜而泚其颡而况于当时乎虽其气有所激情有所矫而何夫人之不能皆然也汉以下寥寥乎二三人止矣先儒有言求士于三代之上惟恐其好名求士于三代之下惟恐其不好名吁良有见哉

  一元文明之会

  君子不取必于适然之运而取必于当然之理故或治或乱一归之人而天弗与焉夫世之言治乱者莫不曰人事亦莫不曰气化气化在天者也人事在人者也在天与在人者相为感遇而治乱生焉其治也气化之盛也人事之得也而不然者反是若是乎治之不可独责于人而天实为之也与哉非也气化其适然者也人事其当然者也是故君子不取必于彼而取必于此不求之天而求之人焉夫古今言天下之治之盛者莫如尧说者谓其当一元文明之会意者天固有以相尧之治而尧亦有以得天之时者乎夫元会之说何始也盖自康节以数穷天地之始终于是乎皇极经世之书作焉有元以统会有会以统运有运以统世其元起于子究于亥中于午尧之兴适于午之会故曰尧得天地之中数此其治之所以为盛而古今以为不可及也夫邵子之数吾不得而知也尧之兴果于午之会与否吾亦不得而知也尝观诸日矣出于旦昃于夕而独盛于中天焉尝观诸月矣明生于朔魄死于晦而其光独全于望焉又尝观诸岁之时矣生于春收藏于秋冬而独长育于夏焉易曰相见乎离离南方之卦万物皆于是乎相见也尧之时语其徳则荡荡乎与天同其大而无能名矣语其业则巍巍乎其有成功而焕乎其有文章矣当时虽朝野有所不与知史臣有所不及记其治化之盛盖亦穷天地而一时者耳其上为黄帝为神农为伏羲又其上为洪荒太古之世而已其下为虞为夏为商为周又其下为汉唐而益无足道矣夫前乎此则未之或至后乎此则无以尚之不犹日之中月之望时之夏而易之所谓离乎是则尧之所以独得乎气化之盛而一元文明之会兹其时耳吾则以为天之道逺而难知人之道近而可见六经之论治者其言不可悉举而未闻有一言诿于气化者岂非以人事既尽则虽气化之衰不能使之乱人事既失则虽气化之盛亦不能使之治耶时乎时乎亦存乎其人焉耳人徒知尧之治古今而一时而未知尧之为君固古今而一人者也善言治者其可求之天哉易曰圣人者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吾是以知文明之会意者天之不能违尧而非尧之必有得乎天也不然则天之会人之事夫亦有不相期而适相遇者耳故有君如尧则虽如周之衰如秦晋及隋之季之乱而文明之会可还天时可复不然则唐虞之治亦且否矣其又如时何哉其又如天何哉当尧之时洪水犹泛滥也民之巢居而穴处者犹未安其所也百糓未播而民之阻饥犹自若也逸居无教而民之逺于禽兽者无几也使尧而徒嘿然兀然一无所用心焉以坐待夫天下之治曰吾有得乎天之时矣则吾不知洪水孰治五糓孰播而五教孰敷时雍于变之治又孰为而孰成之也则文明之会固亦自成于天地之间耶故曰运不独亨时不独成有舜则一元之会在于虞有禹则一元之会在于夏有汤则一元之会在于商有文武则一元之会在于周天无常人有定也是犹日必有中月必有望歳必有夏何独至于元而疑之哉使必曰惟尧为得其中则吾恐天地之会不可以常午而后世之治之不如古也亦天为之而已故曰尽人事而后可以言天吾虑夫后之人主惑于气数之适然而忘其人事之当尽也故不容于不辨

  识重亟反

  论曰保天下之治存乎势制天下之势存乎变察天下之变存乎几几者动之微而变之会势之所以为轻重而天下之所以为治乱者也不知其几无以通变不知其变无以制势势不制则其趋也莫之或御而天下之事将遂至于不可为其原始于不知其几而已故先其几而逆防之则虽常人亦易为力待其势之成而后救之则虽圣贤亦竭力而莫能及也几之动其可畏哉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又曰知几其神乎君子见几而作不俟终日盖所以不俟终日者正所以辨之于早而速防其渐云尔周子曰天下势而已矣势轻重也极重不可反识其重而亟反之噫其知此哉昔尝怪夫有天下者其始莫不恬然以安肃然以一相统纪于操纵予夺之中而莫敢有离遏者而其后乃至于涣散决裂溃败四出而不复可收拾者岂天之亡人国其祸固有出于不意而非人之所能为者欤木之生也有萌水之流也有源势之成也有几松栢生于山林其长千寻其大百围先其未成则一手足可以擢而拔蹶而絶洪水之来漂山荡陵而其流固涓涓焉善图治者亦审其几而已几审则变通变通则其势解势解则其重固尝在我而人不得以乗其隙焉不然则持太阿而授之柄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