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凡人谁受神仙度。

且说众仙饮酒,那一班嫦娥玉女,唱的唱,舞的舞,斟酒的斟酒,下菜的下莱;独有彩鸾,倚着那白玉栏杆,手托香腮,全无情绪。无情无绪闷恹恹,手托香腮倚玉栏,书生呀,就是那满殿喧哗也听不见。低垂红袖亸香肩,左金莲压右金莲,老天呀,就是那同伴人来也懒把身儿欠。对镜时时照玉颜,纵然俊美有谁怜?书生呀,天宫虽然好,只是心里淡;嫁个风流美少年,试试人间夫妇欢,那时节方才遂了心头愿。

彩鸾正坐,娘娘回头看见,早知其意,便叫一声彩鸾。彩鸾正在那里出阳神,竟无听见。有董双成跑去说:“娘娘叫你哩。”彩鸾才忙跑来。娘娘笑说:“南康府是你的故家?”彩鸾说:“是。”娘娘说:“南康府有一进贤县,县中有座栖贤山,栖贤山里有个梅花村,村中有个秀才是文箫,他家有一部书,是孙*(左忄右面)的诗韵,可去借来我看看。”彩鸾答应一声,驾云去了。却说那文箫就是在华山那书生,自那日见了彩鸾,到家中无日不想。

俊煞人的俏乖乖,窈窕风流调度儿乖,乖奉呀,教人望着你那影也爱。那里的娘娘来撒灾,平步丢下相思来,乖乖呀,紧相思就是我先害。连日想来我好呆,待要推开推不开,乖乖呀,见了你只是心里待。铺着长裙枕绣鞋,死在你面前也自在,乖乖呀,情愿吊死在罗裙带。

却说这文箫原是玉皇面前管书的童子,因到了广寒宫调戏彩鸾,玉皇贬他下界,脱生了文箫,年方一十七岁,就成了名士。这一日,独上华山,见了彩鸾,这才是前世的情人,怎么不爱呢。

[劈破玉]运气低,就合那冤家相见,魂灵儿飞上半天。恨不能把身子变上一变:爱你的崩头,好变一对凤头簪;变一块螺黛,画你的春山;变一瓶胭脂,近你的舌尖;变一根银丝,穿你的耳环;变一个菱花,照你的娇颜;变一个荷叶,遮你的香肩;变一条腰带,缠你的腰间;变一幅罗裙,罩你的金莲;又情愿变上一双凌波,随着你那脚步儿转。

诗曰:月里嫦娥下九天,人间应作画图传;

莫言仓猝成佳偶,得害相思亦有缘。

第三回 喜成佳偶

且不说文箫日日思想,单表彩鸾领了娘娘令旨,一路寻思,这借书是男子做的,怎么叫我去取,我待怎么样借法?一行寻思着,巳到了栖贤山。

[劈破玉]每日家不离娘娘左右,忽叫俺向凡间露面出头,这意思好叫人参想不透。人生面不熟,见了人先害羞,平白地找着人家汉子,怎么好开口?

彩鸾在云端一望,见那村中出来一个人,于是按落云头,先问问那秀才在那里居住,再想个法儿好去找他。随即蓦动金莲,迎着来人,仔细一认。呀!这不是他么?

迎上前和那人顶头子撞见,就是那华山上题诗的那少年。又是怕又是羞浑身出汗,情人两相遇,低头无一言,气也不喘,进退两难。方知道娘娘是个神仙,各人心里有事,他已参透机关。呀,待要不回去,只怕有罪愆;待要转回去,怎么着回还?路上别无一人,我和他四眼相看,才知道娘娘有了意思,故意才把奴来遣。

两个撞在一处,都挣了一挣。彩鸾不料是文箫,便把那俊脸儿红了一红,问道:“这庄里有个文箫么?”相公说:“问他怎的?”彩鸾说:“待问他借书。”相公说:“就是小生”。彩鸾越发挣了。相公说:“呀,没哩。这想必是个梦么!”

好一似张君瑞正然害病,从天上吊下来一个莺莺,这时节任拘谁怎么不挣。看起来真像是怎么个胡突好梦,梦胡突真难做成。这梦儿我再好生做做,休要待霎顾揣醒。

又想想就是梦也好。迭不的问他是从那里来的,走近前拉住罗裙,双膝跪下说:“我一般的也梦见你了。”

自从在华山相见以后,到家中害相思何曾抬头,你看看到如今恹恹憔瘦。只说天上嫦娥女,今日相逢已罢休;谁承望神灵指引,劳你那冤家相投。终日价饭里思梦里想,堪堪沉重,没处央求,忽然从天降,谁肯便干休。不问你何乡何里,那管你公子王侯,顾不的斩绞,怕甚么徒流,就是头上放着刀剑,锅内烧着滚油,舍上这个性命,也着那魂灵儿跟着你走。

彩鸾怕娘娘责治,挣脱了就待腾云;不知娘娘早已摘了他的云头,怎么去得?无奈何扯起他来,跟着他到了书房。见他满屋香烟,满架诗书,到也不俗,方才实说了。

[呀呀儿油]问奴家,问奴家,现住广寒王母家;因奴动了思凡心,才摘了我的云头驾。哩么呀呀儿油,哩么呀呀儿油。既爱奴家,既爱奴家四,就做夫妻也不差;已是惹得娘娘嗔,到了如今还说嗄,到了如今还说嗄!

相公大喜,领着彩鸾到了后宅,又见房舍干净,铺盖齐整。便问:“你家怎么静悄悄的全无个人?”相公说:“只有一个书童,沽酒去了。”

听我言,听我言:小生有言已在前,必得一个俊佳人,方才合他成姻眷,方才合他成姻眷四。美人难,美人难,今年十七尚孤单;若要不是命里该,怎么得见娘子面,怎么得见娘子面?

少时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