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指望着甚么?虽然粜了几石粮,也却还不大差。方才去开固,几乎把奴唬杀!谷困净了,往后咱可待吃嗄?徐氏唬了一惊说:“七八十石谷那里去了?必然是那贼杀的输了!”找他,他又没在家。等了等,自家来了。他娘说:“你过来。”往前凑了凑。他娘说:“再靠前。”他又往前凑了凑。那床上一个碗盆子,拾起来分头就打,打了一个跟头,鲜血直流。姜娘子抓了一把灰来,给他罨上。他娘说:“你不要理他!”

我怎么生下这样禽兽!这一样东西断断难留!姜大姐你不必将他救。也不知他做的甚么事,看见我只是一溜。谁想他缉头夜猫,已是成了下流,把正经事一笔全勾。寻思起剁了他乜贼头!把贼头挂出去,叫那老*(左瓜右鸟)野鹊吃他那肉!

姜娘子给他包了头。他还说:“我甚么不是,打我这么一下子?”姜娘子说:“为不见了谷子。”他才没做声。他娘说:“罢罢!可分开你罢。一顷二十亩地,留下四十亩养老,别的平分开,任你去踢弄罢。”

每日是济着你用,八个石白谷一旦全空,我还做着南柯梦。你这行子,合那牛驴猪狗一样同!我积下几石粮食,也带不了去脱生。狠扒了你那心,恐怕不穷,恐怕不穷。看起来,留你*(左日右喿)子也不中用!着人找了他叔伯哥来,立了文书,写了两个阄,叫仇福来拾。仇福那头虽疼,却喜如了意,竟然就来拾了。姜娘子大哭起来了。

[还乡韵]骂声强人不成个货!还嗄脸来把阄来摸索?这样人我待跟着你怎么过?不只光没甚么下锅,只怕这几亩薄田,乌温的时节不多。一个不成人的汉子,配着个迂囊老婆,未必不就死,也就不能长活。不如我寻了死,省的捱那冤屈饿!

姜娘子哭了多时。徐氏说:“你既摊着这样东西,也是你命里不好。不必哭了,给你四五斗麦子,三四斗豆子,你去做饭吃去罢。”

姜娘子去把房门进,破头的丈夫在那里呻吟。害头痛也不问他甚不甚,脸儿朝墙泪珠儿纷纷,我是那辈子瞎了眼,就嫁你这个强人!你糊迷着心眼,说说还嗔,必然到片瓦根椽,才是个断根。只怕你讨饭吃还没条棍!

仇福也不做声,听着姜娘子数量着哭,一日没吃饭,就暗宿了。到底病人也没力气,虽然狠打,也没打犯,疼了一宿,就好了。

[耍孩儿]肿的头好似筐,过夜却比头夜强。姜娘子知道无妨账,说你又咱不疼了?我看你死也应当!打杀却也告不的状。但望你头疼不好,省的去手长丁疮。

仇福说:“分开你清闲不好么?”姜娘子说:“我不爱你这样疼我。”看咱娘病在家,烧火没人替替他,有饭可也吃不下。况且你心不大好,安心一味胡*(左扌右料)打,看情苗叫人心害怕。你若是依老本等,不孝些也还不差。

姜娘子念诵了阵子,天就明上来了,疾忙梳了头,依旧去伺候婆婆。徐氏说:“咱分开了,你去做你的去罢,我外头叫个客家媳妇子来,给我支使。”姜娘子听说,又哭起来了。

姜娘子泪盈盈,他着娘把气生,原是他不通人性。昨日虽然分开了,奴心不曾有变更,怎能忘了亲娘病?虽是他为儿不孝,望娘亲照旧看承。

徐氏也吊下泪来说:“咳!这么个贤慧媳妇,怎么摊了一个畜生!”

可恨那老杂毛,生下这忘八羔,不是寻常那不肖。是我前生有冤孽,把这个媳妇蒂累了,一辈子惹的旁人笑!我那儿你死活捱着,有我在不叫你抱瓢!

姜娘子做了饭,打发他婆婆吃了,才搲了升麦子碾上,掐了掐,烙了两个黑饼,丢给他说:“这不是咱过的日子,你可受用。”

姜娘子心痛酸,倒饿了整一天,这不是饼你可惶。原是你待享这富贵,与别人大不相干。

姜娘子又到了婆婆那屋里,刷锅洗碗。他娘说:“你吃了饭了么?”姜娘子说:“吃了。”徐氏说:“你没吃着。我剩下的,你吃些罢。你再来做的多着些。分开们哩,是为你来么?”

我的儿你听言:分不分是一般,散了也不是为你散。你就趁闲赶下饼,休要管他*(左饣右宣)不*(左饣右宣)。好媳妇既无二意,我照常一样相看。娘俩讲了款,照常的过,只把仇福蹬开。未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仇大郎赚卖姜娘子 郑知县怒杀赵阎罗

却说仇福待了二日,那头渐渐的好了。魏名听的他分了家,甚喜,合伙了两个相识的来请仇福散闷。

[耍孩儿]仇大郎实是潮,赌的钱不大高,园里空可没嗄粜。一向待赌无有本,分了家才有了梢,光棍们已是下上套。虽然是席上有酒肉,却一个个心怀枪刀。

仇福罨上帽子遮了头,上了赌博场,到了魏名家,李狠贼、秦幌幌子平日一堆赌的朋友,俱在那里。魏名说:“众兄弟们听的说,大相公吃了点亏,又不好去登门问候。大家攒了个小分子,一瓶薄酒,做几碗粗莱,也不成个席的呀,请你来吃盅散散闷。今日可许开杯尽兴。”好几天不在一堆了,吃了酒,又吃了饭。光棍们胡歌野叫的闹了一场,就商议要赌博。仇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