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嗤的声笑了,这奴才不值个低钱。

金墩虽有些模样,那里看在万岁眼里,遂笑道:“你自己看不见你自己,待我夸你夸。”金墩说:“你可夸的我好着些,我见了人好支架子。”

佛动心你站下,听着我把你夸:窄窄金莲半尺大,鼻子孔好似灶突样,两根黄毛一大抓,樱桃小口瓢来大。莫不是东洋大海潮,出来的巡海夜叉?

金墩道:“哎哟!我属煎饼的,你夸摊了我了!”皇爷说:“我再夸你一夸罢。”

拆破袄做背褡,大补丁白线巴,栗子布裙彭彭乍,汗巾破了没颜色,紫花布鞋扣上花。纂儿不勾枣核大,满脸上搽些土粉,好一似发了粉的东瓜。

金墩说:“俺就乜么样哩?”万岁笑了一笑,说道:“等我再给你数数那些孤老罢。”

耍和尚接扛夫,钱牛个酒一壶,土炕上褪下半截裤。那腥臊烂臭的邋遢兔,鸡毛店里那无赖徒,青天白日把蚕蛾婺。*(左口右岺)杀人这般模样,还想着要把人虏!

那金墩羞愧满面,跑下楼来,叫声姐姐:“替不的了!”二姐问道:“怎么着来?”金墩撅着嘴说道:“那汉子光贬扯人,又是瓢,又是桃哩,夜叉哩,东瓜哩!”玉座说:“你好出丑!你就是猪八戒家生的那孩子,弄出那些丑样子来了。你看我去。”二姐说:“你可好生着。”玉座平日嘴尖舌巧,快语花言,便说:“不是我夸句海口,调嘴头也招住他了。”二姐说:“千万仔细着!这一遭替不下来,剃头匠吆喝,可就没了换头了。”

叫姐姐不要忙,休拿我当寻常,人物还在金墩上。况且生来嘴头巧,话是出马一条枪,姐姐休愁把心放。凭着我去卖风俏,管着他叫我亲娘。

玉座出了房门,卖弄他那轻狂,就忘了装着那名妓的体统,典雅的行持,改不了那梅香的样子,把两根腿轮打开,欢欢的好似那马耍蹄、驴打槽,兵天嗑地的走上楼来,说:“姐夫,我这里拜哩。”皇爷说:“你是什么人?”玉座道:“我可就是那佛动心了呢。”皇爷说:“你这宣武院里佛动心有头号、二号么?”玉座说:“怎么头号、二号呢?”皇爷说:“方才去了一个,又来了一个。”玉座说:“那是假的,我是真的。”万岁听说,看了一看,笑道:“你比那一个的模样还略强点。”

武宗爷笑颜生,你强他一丁丁,炕和席差一迷迷缝。赤淌脸儿半栏脚,若在山沟顶席栅,你的生意比他兴。看起你千般扭捏,这可就不值个操哄。

玉座说:“少诮罢,俺相与的都是上人上官的。”万岁嗤了一声说:“我着你可晕着我了。”

嘴儿大胭脂涂,脸儿黑宫粉糊,怎么上的那娘子数?死了老婆的穷光棍,十年没人叫丈夫,才叫你去缝缝裤。佛动心若是这等,那无名的就不是个人乎?

那玉座把头扭了扭,说道:“褒贬是买主。待说我好罢,又恐怕要的宿钱太多了;说不好,糊突着玩玩罢了。”

叫姐夫休胡嘲,我看你无个操,故意才把皮来燥。车轴脖子油光脸,门楼头来鼻子糟,心里倒比那齐整的俏。那知道追欢卖笑,也跟着糊突闻骚。

万岁爷气昂昂,骂一声他脏娘,我今说你休要*(上强下言)。自家装着黄花女,脸前两块乍胖胖,行动又带些奴才样。好歪货不流水快走,近前恶心的我慌!

玉座听说,怒冲冲的当面就还上了。

有玉座怒冲冲,叫姐夫理不通,好人不识好人敬。松鞋说破还没破,布衫说青又不青,毡帽说硬又不硬。你只像宣武院里,俺支使的那个琴童。

万岁大怒,骂了一声贱人,拿起鞭子打将下去。

大丫头说话摆,摆着尾摇着头,皇帝气恼龙眉皱。奴才大胆忒无礼,走的慢了把筋抽,若还回来打你个够!万岁爷一声吆喝,好玉座颠下了酒楼。

玉座激恼了万岁,撵下了楼来。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二姐初承御面欢 丫头再定金蝉计

话说那玉座跑下楼来,唬的面如金纸,低头无言。

大丫头撅着嘴,半晌无言头不回,唬的两手无了脉。进门叫声二姐姐,吃不尽你无限亏,几乎成了王邦贵。若是不连颠带跑,险些儿捱顿好捶!

丫头下的楼来,叫声姐姐:“替不的了!”二姐道:“怎么替不的?”丫头道:“若光论嘴头,我也照的住他;只末了一句话,说的他就恼了。”二姐道:“你说什么来?”丫头道:“我说他像咱家支使的那小琴童,他就恼了,一顿鞭子就打下我楼来了。”二姐道:“奴才好大胆,你就敢说他那个!亏了他性子好,若打你一顿时,死不了也发过昏。”六哥道:“极好!叫您姊妹们来接客来,叫您来骂客来么?您妈娘若知道了,你有死无活!”二姐道:“你弄的这等模样,可叫谁替我?”玉座道:“他原搬的是你,还得你去。”二姐听说,满心好恼。

佛动心痛伤怀,想是我命里该,前生欠下风流债。欲待不上酒楼去,回去拷打怎么挨?受不尽他无限害。想当是我错了,就死了也不该出来。

我命苦对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