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说该促寿,该没儿,该早死了,还有什么儿哩?

[罗江怨带清江引]仔顾踢蹬,天就把我找,若是回头,天也就不恼。老天容易饶,只要回心早,不用念佛,休骂也休吵,孝顺公婆敬哥又敬嫂。恶似臧姑天下少,天还不计较;若是他早回头,还有荣华报。你可看陈珊瑚,他好不好?

人人听说齐打罕,贤惠的荣华差的减;世间报应甚分明,休说老天没灵验。



慈悲曲



第一回 是后娘气

[西江月]别书劝人孝弟,俱是义正词严,良药苦口吃着难,说来徒取人厌;惟有这本孝贤,唱着解闷闲玩,情真词切韵缠绵,恶煞的人也伤情动念。若是看了说好,大家助毛攒毡,拿着当是《感应篇》,刻来广把人劝;一来积了阴德,二来出能转钱,刻了印板天下传,这宗生意诚善。若是无心抄刻,看了即时送还,不也尽着光为玩,要紧还有一件:词句曾经推敲,编书亦费钻研,闲情闲意须留传,儿孙后日好看。有一等粗俗光棍,拿着随处掀翻,褂子不洗十来年,秽头土脸也看,床上炕上揉搓,尿里屎里估拣,争来夺去济着拳,弄的翻边卷沿。更有一种光棍,借去全不送还,张兄李弟济着传,有无全不挂念,今日正在直隶,明日弄到云南,既溜蛤喇找着难,仔等的连本不见。观者怜存本之难,勿久假而不归也。

诗曰:古往今来万万春,世间能有几贤人?谁知百世千秋下,王祥王览有后身。

我今说一件兄弟贤孝的故事,给那世间的兄弟做个样子。但只是里边挂碍着那做后娘的。我想普天下做后娘的,可也无其大数,其间不好的固多,好的可也不少。我说出这件故事来,那不好的满心里惊,那好的想是也不见怪。这件故事名为慈悲曲。

[一剪梅]世间两种最难当:一是偏房,二是填房。天下恶事几千桩,提起来是后娘,说起来还是后娘。

你看那有刺的就叫做“后娘拄棒”,有钩的就叫做“后娘匙子”,不壮的就叫做“后娘麻线”,尖底的就叫做“后娘罐子”:一旦做了后娘,天下之恶皆归焉了。

人心原自不相同,你生的你疼,我生的我疼。后娘冤屈也难明,好也是无情,歹也是无情。

譬如有一个前窝儿,若是打骂起来,人就说是折蹬;若是任凭他做贼当忘八,置之不管,人又说是他亲娘着,他那有不关情的:谓之左右两难。但只是做着后娘,只出上一片好心,就见了玉皇爷爷,也敢抓出心来给他看看;但仔是那做后娘的可又不能哩。诗曰:孩儿一样叫亲娘,叫煞亲娘不气长;试问后娘因何故?不曾亲吃定心汤。

古时有一家人家,屋里有一窝燕子。那小燕子方才抱出,那母燕子被猫咬去。待了二日,那公燕子又合了一个来,依旧打食喂他。那小燕子隔了一日,就一个一个的掉在地下死了。都知不道是甚么缘故,扒开那小燕子嘴,看了看,个个都衔着蒺藜,才知道是后娘使的狡猾。鸟且如此,何况是人。虽然那蒺藜是后娘的罪孽,孝顺是为儿的本等。

诗曰:后娘虽不好,子孝理当然;不过芦花变,焉知闵子贤?

自古以来的孝子,如浚井的帝舜,穿芦花的闵子骞,都是遭着后娘;就是那卧冰的王祥,也是卧了鱼来事奉他后娘。有一篇俚歌为证:

孝子王祥自古传,后娘待他甚难堪:夏天跪在毒日里,隆冬差着下深湾。虽然支使的极暴虐,王祥就做不辞难。他兄弟王览是后娘子,有仁有义的好心田,就是上山打猛虎,也不肯叫他哥哥独当先。家有园中一树李,原是他娘心所欢,就着王祥去看着,风雨损坏打一千。忽然狂风又大雨,王祥抱树哭涟涟。王览来合他同相抱,雨淋风打不敢迁。他娘看见疼了个死,才连王祥都叫还。又罚王祥整夜跪,直撅跪在画帘前。王览跑来一处跪,一陪陪到二更天。母亲睡醒才知道,心中恼恨又哀怜。思量折掇别人子,就是折掇亲生男,从此少把心肠改,王祥以后得安然。当年不遇后娘*(左口右岑),后世那知兄弟贤。

这也是已往的古人,不必细说。本朝就有一个人,可以比那王祥,他兄弟就可以比那王览。你道是谁?这人老子姓张,号是张炳之,原是东昌人。张炳之的老子曾在陕西做生意,住了二十多年,生了一女,就在那里合人家做了亲;后又来了东昌,才生了这张炳之。

[耍孩儿]这一个张炳之,因他姐在陕西,时常往那里做生意。达子虏了媳妇去,又在汉中娶了妻,三回弄出好把戏。他也是命该如此,遭了些生死别离。

他的结发妻是姓王,娶了二年多,遇着达子放抢,掳了去了。他又往陕西去了,他姐姐又给他找了一个媳妇,姓陈,生了一子,名唤张讷。这张讷才四五岁,陈氏又死了。以理论起来,既有了儿,就不娶也可以罢了,可只是打光棍也是难呢。

打光棍实势难,炉少火灶少烟,衣脏袜破鞋儿绽。外边待上三五日,进门好似枯坟坛,塌灰遮满床儿面。站一回无精打采,坐一回少心无肝。

且休讲这光棍子百般的琐碎,万般的凄凉,只有一个孩子叫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