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叹了一声,说:“您婆婆论也难说话!你在这里待会子,我再瞧个空子和他说。”

论起来你今日不去也罢,随你的心从你的意就且住下。您婆婆委实的极难说话,他说声谬起来,信口子瞎胡吧。我这里瞧一个空儿,定然说他个无言答。

珊瑚说:“我也不肯吃大姨的饭。”沈大姨说:“我儿,你真么薄皮子,我就没有那顿饭你吃么?在你身上疼饭,就合您婆婆一样的人了。我可不是为外甥媳妇,我敬的是贤惠人儿。”

[倒扳桨]见你寻常百事佳,心里想念口中夸。就是外人不得地,也该把他拉到家;拉到家,用香茶,一日三时供养他。

不说珊瑚住下,针指度日,且说于氏受了气,哭到家,着安大成写呈子告他。大成见他娘气的着极,不敢劝他,满口应承。到了第二日清晨,才说:“昨日那件事,想了想,不必理他。”

为儿今夜细思量,妯娌相处是寻常,官府不肯处治他,惹的那泼势更猖狂;更猖狂,面不光,那倒越发气着娘;气着娘,不必忙,咱找法儿把他降;把他降,他休慌,咱定着珊瑚离了庄。

大成说:“娘不必急,咱从容找法治他,他着珊瑚去了就罢了。”他娘见说的极好,也就没做声。待了二日,打听珊瑚去了,流水跑来对他娘说,消他娘那气。

大成听说走慌忙,来说东头何大娘,他合母亲合气后,珊瑚已是离高庄,离高庄,虽猖狂,不必放在娘心上。

自从珊瑚去了,眼里倒也拔了钉子,可只是诸般的没人做。安大成怕劳着他娘,清晨起来,着二成扫地,自己去做饭。汉子家知道那饭怎么做?做的甚不相应。于氏只得撅着老腚去摆划。

清晨就去上锅台,添下一瓢水来,填上一把柴,绝顶的婆婆不待做,只待去做老蠢才;老蠢才,真是呆,自家拸捘着漫自在。待了一年多,每日娘们烧火剥葱,弄的娘们灰头土脸的。于氏平日自在惯了,觉着不大快活,便合大成商议:“二成十四五了,他媳妇比他大两岁,合他丈人家说,咱娶了罢。”安大成说:“极好。”二成尽可做新郎,这话极好不用商。媳妇既然大两岁,必然学会做羹汤;做羹汤,替替娘,大家心里也安康。

却说二成他丈人家姓谢,是个生意人。他在臧姑县里住了几年,生了一女,名叫臧姑。大成托人合他说,一说就允了。且是不教他下礼,没消两月,就把臧姑娶来。

看了脸儿看身端,看了头发看金莲,都说模样看得过,怕的性情未必贤;未必贤,莫喜欢,冤家今日是第一天。

于氏看见媳妇,上下都看罢了,心里极喜。他娘家跟了一个人来,做了三日饭,去了。臧姑在房里坐着,等人伏侍他。于氏心里总不耐烦,也还说是初来,做了饭,二成端给他吃了。

媳妇三日不动弹,惹的婆婆不耐烦,还是初来合乍到,只得再等他两三天;两三天,往后看,只怕还弄出个故事尖。

只等了二三日,于氏看着不是长法,便到他那屋里,臧姑坐着也没欠身。

臧姑终日照红妆,不作生活不出房,常见家家要娶妇,只当是娶来要做娘;要做娘,气昂昂,婆婆亲来不下床。

于氏说:“你还出来做点活路呀,光坐*(左日右喿)子是咋着?”臧姑瞅了一眼,粗声大气的说:“我不会做活路!”于氏就没敢做声出来,合大成说:“咱不是娶的媳妇,竟是娶了婆婆来哩!”

[跌落金钱]于氏气的战拸捘,咱今娶了个老婆婆,我儿呀,这日子往后怎么过!大成便说没奈何,低着头儿且情着,母亲呀,咱不幸遭着这不贤的货。于氏便说有一着,咱就大家不动锅,我儿呀,咱可看他饿不饿?大成说这犯咶啰,怕他越发逞缕*(左纟右罗),母亲呀,弄的大家不安乐。

依着大成说,不必理他,他娘不听,娘们吃了两个剩饼,就合他熬。臧姑等到晌午,没人给他饭吃,问了问,还没动锅。便道:“哦,这意思里待合我熬么罢?咋呀?”那屋里一把斧子,便说:“二成,你拿了去,换两馍馍来我吃。”二成不敢不从,拿出来,他娘看见就问。

问一声待怎么,二成实说待换馍馍,母亲呀,他说他那肚里饿。他娘听说一把夺,你就宁么怕老婆!看透呀,真真是个脓包货!二成笃笃又磨磨,低着头儿无奈何,汉仗呀,今夜晚不敢去房里卧。媳妇听见又发作,跑出房去大吆喝,强人呀,不来把你乜头来剁!

臧姑听的跑了来,也不怕大伯,骂二成:“贼杀的!你不来呀!”二成狗颠呀似的跟了去,只听的那屋里,娘呀娘呀的,动了腥荤了。于氏气极,忽的跑了去说:“小科子骂的不少了!”臧姑也骂:“我只说你那老科子!”大成见不是犯,跑到屋里,把他娘拉出来,他那里还骂哩。

骂人已是骂不服,拉着还打坠骨碌,妈妈呀,不走只怕吊了裤。朝朝日日嫌珊瑚,这比珊瑚是何如?妈妈呀,一般遇着这泼辣物。拿着人人当珊瑚,这却不是珊瑚是臧姑,妈妈呀,这婆婆还得另一做。诸葛初次出茅庐,婆婆汉子都降伏,妈妈呀,也不可不走走这枒路。臧姑也不管哭叫,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