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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曲体有两途:大曲宜施文藻,然忌太深;小曲宜用本色,然忌太俚。须奏之场上,不论士人闺妇,以及村童野老,无不通晓,始称通方。最要落韵稳当,如《琵琶》“手指上血痕尚在衣麻”,“衣麻”是何话说?《红拂》“髻云撩”下无“乱”字,是歇后语矣!皆谓趁韵。又不可令有败笔语。《琵琶》【侥侥令】,既云“但愿岁岁年年人长在,父母共夫妻相劝酬”,下却又云“夫妻长厮守,父母愿长久”,说过又说;至“两山排闼”二句,与上何干?大是请客!尾声“惟有快活是良谋”,直张打油语矣。用韵,须是一韵到底方妙;屡屡换韵,毕竟才短之故,不得以《琵琶》、《拜月》借口。若重韵,则正不必拘,古剧皆然。避而牵强,不若重而稳俏之为愈也。

论尾声第三十三

尾声以结朿一篇之曲,须是愈着精神,末句更得一极俊语收之,方妙。凡北曲煞尾,定佳。作南曲者,只是潦草收场,徒取完局,所以戏曲中绝无佳者,以不知此窍故耳。各宫调尾声,或平煞,或仄煞,各有定格,词隐虽胪列谱中,然秪是检旧曲订出。旧曲实未必皆是。必如《十三调谱》中旧定诸格,方是不差,惜原曲有不能尽见者耳。今录于后:

情未断然。(仙吕、羽调同此尾。) “衷肠闷损”尾文是也。

三句儿然。(黄锺尾。) “春容渐老”尾文是也。

尚轻圆煞。(正宫、大石同尾。) “祝融南度”尾文是也。

尚遶梁煞。(商调尾。) “那日忽覩多情”尾文是也。

尚如缕煞。(中吕有二样,此系低一格尾。) “料峭东风”尾文是也。(般涉同。)

喜无穷煞。(中吕高一格尾。) “子规声里”尾文是也。

尚按节拍煞。(道宫尾。) “新篁池阁”尾文是也。

不绝令煞。(南吕尾。) “明月双溪”尾文是也。

有余情煞。(越调尾。) “炎光谢了”尾文是也。

收好姻煞。(小石尾。) “花底黄鹂”尾文是也。

有结果煞。(双调尾。) “箫声唤起”尾文是也。

又有本音就煞,谓之随煞。又有双煞。又有借音煞。又有和煞。

一调作二曲,或四曲、六曲、八曲,及两调各止一二曲者,俱不用尾声。

论宾白第三十四

宾白,亦曰“说白”。有“定场白”,初出场时,以四六饰句者是也。有“对口白”,各人散语是也。定场白稍露才华,然不可深晦。《紫箫》诸白,皆绝好四六,惜人不能识;《琵琶》黄门白,只是寻常话头,略加贯串,人人晓得,所以至今不废。对口白须明白简质,用不得太文字;凡用之、乎、者、也,俱非当家。《浣纱》纯是四六,宁不厌人!又凡“者”字,惟北剧有之,今人用在南曲白中,大非体也。句字长短平仄,须调停得好,令情意宛转,音调铿锵,虽不是曲,却要美听。诸戏曲之工者,白未必佳,其难不下于曲。《玉玦》诸白,洁净文雅,又不深晦,与曲不同,只稍欠波澜。大要多则取厌,少则不达,苏长公有言:“行乎其所当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则作白之法也。

论插科第三十五

插科打诨,须作得极巧,又下得恰好。如善说笑话者,不动声色,而令人绝倒,方妙。大略曲冷不闹场处,得净、丑间插一科,可博人哄堂,亦是剧戏眼目。若略涉安排勉强,使人肌上生粟,不如安静过去。古戏科诨,皆优人穿插,传授为之,本子上无甚佳者。惟近顾学宪《青衫记》,有一二语咄咄动人,以出之轻俏,不费一毫做造力耳。黄山谷谓:“作诗似作杂剧,临了须打诨,方是出场。”盖在宋时已然矣。

论落诗第三十六

落诗,亦惟《琵琶》得体。每折先定下古语二句,却凑二语其前,不惟场下人易晓,亦令优人易记。自《玉玦》易诗语为之,于是争趋于文。还有集唐句以逞新奇者,不知喃喃作何语矣。用得亲切,较可。如《浣纱》范蠡遇西施折,用“芙蓉脂肉绿云鬟”一诗,所谓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干卿何事?

论部色第三十七

《梦游录》云:“今教坊开场,先引一段寻常事,名曰‘艳段’,次正杂剧,为两段。末泥色主张,引戏色分付,副净色发乔,副末色打诨;又或添一人装孤。其次曲破断送者,谓之‘把香’。”《辍耕录》云:“传奇出于唐,宋有戏曲,金有院本、杂剧。院本,一人曰‘副净’,为‘参军’;一曰‘副末’,谓之‘苍鹘’,——鹘能击众鸟,末可打副净,故云;一曰引戏;一曰末泥,一曰装孤。又谓之‘五花爨弄’。”今南戏副净同上。而末泥即生,装孤即旦,引戏则末也。一说:曲贵熟而曰“生”,妇宜夜而曰“旦”,末先出而曰“末”,净喧闹而曰“净”,反言之也;其贴则旦之佐,丑则净之副,外则末之余,明矣。按:丹丘先生谓杂剧、院本有正末、副末、狚、狐、靓、鸨、猱、捷讥、引戏九色之名,又谓唐为传奇,宋为戏文,金时院本、杂剧合而为一,元分为二。杂剧者,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