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调或一句、或二三句,每句或一字、或二三字,即是务头。《墨娥小录》载务头调侃曰“喝采”。又词隐先生尝为余言:吴中有“唱了这高务”语,意可想矣。旧传【黄莺儿】第一七字句是务头,以此类推,余可想见。古人凡遇务头,辄施俊语或古人成语一句其上,否则诋为不分务头,非曲所贵,周氏所谓如众星中显一月之孤明也。涵虚子有《务头集韵》三卷,全摘古人好语辑以成之者。弇州嗤杨用修谓务头为“部头”,盖其时已绝此法。余尝谓词隐南谱中,不斟酌此一项事,故是缺典。今大略令善歌者,取人间合律腔好曲,反复歌唱,谛其曲折,以详定其句字,此取务头一法也。

论腔调第十

乐之筐格在曲,而色泽在唱。古四方之音不同,而为声亦异,于是有秦声,有赵曲,有燕歌,有吴歈,有越唱,有楚调,有蜀音,有蔡讴。在南曲,则但当以吴音为正。古之语唱者曰:“当使声中无字。”谓字则喉、唇、齿、舌等音不同,当使字字轻圆,悉融入声中,令转换处无磊块,古人谓之“如贯珠”,今谓之“善过度”是也。又曰:“当使字中有声。”谓如宫声字,而曲合用商声,则能转宫为商歌之也。又曰:“有声多字少。”谓唱一声而高下、抑扬,宛转其音,若包裹数字其间也。“有字多声少。”谓抢带、顿挫得好,字虽多,如一声也。又云:“善歌者,谓之‘内里声’;不善歌者,声无抑扬,谓之‘念曲’;声无含韫,谓之‘叫曲’。”元燕南芝庵先生有《唱论》甚详,载《辍耕录》。今采其要。

歌之格调:

抑扬顿挫,顶迭垛换,萦纡牵结,敦拖呜咽,推题丸转,摇欠遏透。

歌之节奏:

停声,待拍,偷吹,拽棒,字真,句笃,依腔,贴调。

凡歌一声,声有四节:

起末,过度,揾簪,攧落。

凡歌一句,句有声韵:

一声平,一声背,一声圆,声要圆熟,腔要彻满。

凡一曲中,各有其声:

变声,敦声,杌声,啀声,困声。

三过声:

偷气,取气,换气,歇气,就气。有一口气。

歌声变件(此惟北曲有之):

三台,破子,遍子,颠落,实催,全篇,尾声,赚煞,随煞,隔煞,羯煞,本调煞,三煞,十煞,拐子煞。

唱曲门户:

小唱,寸唱,慢唱,坛唱,步虚,道情,撒炼,带烦,瓢叫。

凡唱声病:

散散,焦焦,干干,冽冽,哑哑,嗄嗄,尖尖,低低,雌雌,雄雄,短短,憨憨,浊浊,赸赸,格嗓,囊鼻,摇头,歪口,合眼,张口,撮唇,撇口,昂头,咳嗽,添字。

涵虚子论唱云:

凡人声音不等:

有川嗓,有堂声,(皆合箫管)有唱得雄的,失之村沙;唱得蕴拭的,失之乜斜;唱得本分的,失之老实;唱得用意的,失之穿凿;唱得打搯的,失之本调;唱得轻巧的,失之闲贱。

又云凡歌节病:

有唱得困的,灰的,涎的,叫的,大的。有乐府声,撒钱声,拽锯声,猫叫声,不入耳,不着人,不彻腔,不入调,工夫少,遍数少,步力少,官场少,字样讹,文理差,无丛林,无传授,拗嗓,劣调,落架,漏气。

右系唱曲名言,皆所当玩。夫南曲之始,不知作何腔调,沿至于今,可三百年。世之腔调,每三十年一变,由元至今,不知经几变更矣!大都创始之音,初变腔调,定自浑朴;渐变而之婉媚,而今之婉媚极矣!旧凡唱南调者,皆曰“海盐”,今“海盐”不振,而曰“昆山”。“昆山”之派,以太仓魏良辅为祖;今自苏州而太仓、松江,以及浙之杭、嘉、湖,声各小变,腔调略同,惟字泥土音,开、闭不辨,反讥越人呼字明确者为“浙气”,大为词隐所疵,详见其所著《正吴编》中。甚如唱火作呵上声,唱过为个,尤为可笑!过之不得为个,已载编中,而火之不可为呵上声,词隐犹未之及也。然其腔调,故是南曲正声。数十年来,又有“弋阳”“义乌”“青阳”“徽州”“乐平”诸腔之出。今则“石台”“太平”梨园,几遍天下,苏州不能与角什之二三。其声淫哇妖靡,不分调名,亦无板眼,又有错出其间,流而为“两头蛮”者,皆郑声之最,而世争膻趋痂好,靡然和之,甘为大雅罪人,世道江河,不知变之所极矣!

论板眼第十一

古无拍,魏晋之代有宋纤者,善击节,始制为拍。古用九板,今六板或五板。古拍板无谱,唐明皇命黄番绰始造为之。牛僧儒目拍板为“乐句”,言以句乐也。盖凡曲,句有长短,字有多寡,调有紧慢,一视板以为节制,故谓之“板”、“眼”。初启声即下者,为“实板”,又曰“劈头板”;(遇紧调,随字即下,细调亦俟声出,徐徐而下)字半下者,为“掣板”,亦曰“枵板”;(盖“腰板”之误)声尽而下者,为“截板”,亦曰“底板”;场上前一人唱前调末一板,与后一人唱次调初一板齐下,为“合板”。其板先于曲者,病曰“促板”;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