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缘》序   林纾   六四〇
  《荒唐言》跋   林纾   六四一
  《鹰梯小豪杰》序   林纾   六四一
  《鱼雁抉微》序   林纾   六四二
  《血华鸯鸯枕》小引   林纾   六四四
  《膜外风光》序   林纾   六四四
  《兴登堡成败鉴》序   林纾   六四五
  《月界旅行》辨言   鲁迅   六四六
  《域外小说集》序言   鲁迅   六四七
●卷一

  ○《国闻报》附印说部缘起

  光绪二十三年(1897)
  今使执涂人而问之曰:「而知曹操乎?而知刘备乎?而知阿斗乎?而知诸葛亮乎?」必佥对曰:「知之。」又问之曰:「而知宋江乎?而知吴用乎?而知武松乎?武大郎乎?潘金莲乎?杨雄、石秀乎?」必佥对曰:「知之。」更问之曰:「而知唐明皇乎?杨贵妃乎?而知张生乎?莺莺乎?而知柳梦梅乎?杜丽娘乎?」必又共应曰:「知之。」又问以「曹操、刘备、阿斗、诸葛亮为何如人」?则将应之曰:「曹操奸臣,诸葛亮忠臣,刘备英主,阿斗昏君。」问以「宋江、吴用、武松、武大郎、潘金莲、杨雄、石秀为何如人」?则将应之曰:「宋江大王,吴用军师,武松好汉,武大郎懦夫,潘金莲淫妇人。杨雄、石秀、潘巧云之徒,则事等于武松、潘金莲,而又大不同。」至问以「唐明皇、杨贵妃、张生、莺莺、柳梦梅、杜丽娘为何如人」?则又无不以「佳人才子」对。至「佳人才子」之行事品目,则或以为是,或以为非,尤为江湖名士与村学究所聚讼,呶呶然千载不可休者也。数千百年之事,胡、越、秦、楚悬隔千里,而又若存若亡、杳冥不可知之人,皎皎乎若亲至其人之庭,亲炙其为人,而更目睹其生平前后数十年之事者,盖莫不然。昔孔子弹琴见文王之容,夜梦则见周公;隋智者亦亲见灵山一会,俨然未散。凡此神迹,说者以为圣贤之学,时量旣破,不复成古今,故古人皆可见而恒在也。此说云云,疑信者半。异哉!何观于贩夫巿贾、田夫野老、妇人孺子之类,指天画地,演说古今,喜则涎流吻外,怒则植发如竿,悲与怨则俯首顿足,泣浪浪下沾衣襟,其精神意态,若俱有尼山、天台之能事也,是可怪矣!是可怪矣!闻之师曰:「地球之博,八九万里;古今之长,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尾,浑芒无本剽。自提符尼安,以放哀卢维恩,其横目戴发,圆颅方趾称为人者,若统稽其数,则为十为百,为千为万,为亿兆,为恒河沙,乃至算数譬喩所不能尽,莫不仰而见光,俯而见土,生不知其所自来,去不知其何往也。」人生于世,固若是之芒乎?及其姓氏称于人口,臧否、善恶见知于同时,而同时之人援为口实,如此者盖百不一二。不然,则生则称,没则已焉。求其人已往,其名不湮没,里居姓氏载在图书,博雅之士,专门之业,笃志稽古,钩沈考佚,或时时一及之,能及此者,此其人亦远矣,如此者又百无一二。若夫声音笑貌,性情心术,千古之后,万里之外,风靡六合,智、愚、贤、不肖罔不习知之而熟道之,则亿兆人中之一二人矣。与此数者,必其人有过人之行,徧胜独长之处,而使天下之人,怪叹骇汗、怨慕流连不能自止者,而后此一人者之性情心术、声音笑貌,乃能常留于亿兆人之脑气筋中而传而益远、久而不淡也。抑又闻之,凡为人类,无论亚洲、欧洲、美洲、非洲之地,石刀、铜刀、铁刀之期,支那、蒙古、西米底、丢度尼之种,求其本原之地,莫不有一公性情焉。此公性情者,原出于天,流为种智。儒、墨、佛、耶、回之敎,凭此而出兴;君主、民主、君民并主之政,由此而建立。故政与敎者,并公性情之所生,而非能生夫公性情也。何谓公性情?一曰「英雄」,一曰「男女」。何谓「英雄」?最古之时,人处于山林箐泽,豺虎之与游,鸱鹫之与栖,未有衣裳,未有宫室,未有城郭,更未有所谓纲常政典。凡其自毁齿至于白首,终其百年之身,所目注心营、劳苦险难、几死而后得之者,其间大事,不过与禽兽争饮食,与禽兽争居处而已。然而人无天然之利器以自卫,以言乎目,不知鸺鹠、鹰隼;以言乎耳,不如狐狸、蝙蝠;以言乎鼻,不如犬。推之爪牙之利,远逊于狮虎;皮骨之坚,不及乎犀象;回翔进止,从容如意,不如飞鸟之属;不饮不食,长生伏蛰,不如众凉血之类。凡此诸端,悉不若彼,而欲于彼中分其余沥,践其余地,草间偷活,聊息须臾,吾知其难矣。更何望其烈山焚泽,驱除攘剔,使瞳能舒敛者、爪能伸缩者、舌有倒刺者、长角如兵者、足能践雪者、能数月不食者、一举九千里者,与夫伏者、钻者、援者、奔者,诙诡之种,殊能之性,若斯之伦,初则奔走窜逸,遁匿恐后,继则俯首帖耳,扶犂服轭,任重致远,鞭棰鼎镬,莫不惟命是从,而芒芒一大行星,遂为人之私产哉?吾人于是考殭石之层,验山林之迹,视古初所传之器物,读初有文字之遗书,而知古人之所以胜庶物,而得以自存者,一在于能合羣,二在于能假器。蚂蚁有羣,蜜蜂有羣,鸦鹊雁鹜有羣,海狗有羣,野豕有羣,山羊有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