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博引杂采、搜罗宏富。若《太平广记》五百卷,分门古今类事二十卷,则为杂记小说之巨观者也。《太平广记》分五十五部,所釆书三百四十五种,古来奇文秘籍,搜釆无遗,分门古今类事,书分十二门,亦为采掇渊博:此为杂家之小说也。宋陶谷之《耕稼笑柄》,侈谈神农时耕稼之事,此为农家之小说也。宋彭乘所著《汉武凿空》,文釆伟丽,此为兵家之小说也。宋高叟之《珍席放谈》、陈师道之《后山谈丛》、刘延世之《孙公谈圃》、孔平仲之《孔氏谈苑》,蔡?之《铁闱山丛谈》,王君玉之《国老谈苑》,王暐之《道山淸话》,皆雄辩高谈,洵有可观:此为纵横家之小说也。唐崔令钦之《敎坊记》,所言之丝竹歌唱之事,此为音乐家之小说也。由是观之,小说非无谓也。迨后由文言而流为白话小说,则不足观者多矣。非白话小说之体为不足观,中国白话小说内容足观者盖绝无仅有也。写艳情则微言相入,花艳丹唇;美态入神,云靡绿鬓;雕帘绣轴,挑锦停功;宝树琼轩,浣纱见影;丹莺紫蝶,雄雌同梦;东鲽西鹣,山海同盟;花笺五幅,眷天涯之美人;琼树一枝,狎兰房之伎女。写哀情则织回文之锦,目断意迷;首步摇之冠,形单影只;白石沈海,断琴焚,古井无波;泪干肠折。写小说千篇一律,此写情小说之弊也。写侠勇则红线飞来,碧髯闪去;座中壮士,嚼指断臂;帐下健儿,砍山射石;铁枪铜鼓,宝马雕弓;写一时之威,一战之勇,猿鹤虫沙,风声鹤唳;写一时之变,一日之穷,侠勇之说,亦陈陈相因,此写侠勇小说之弊也,中国白话小说,不外乎情勇,如历史小说,亦注意于勇,诲淫小说,亦注意于情,而小说之材料往往相沿相袭,此中国白话小说之所以不发达也。又有奇者,袭其名又袭其实,自为翻陈出新之作。如邱氏着《西游记》,而后人又着《后西游记》,元人着《西厢记》,而后人又着《西厢记》;曹氏着《红楼梦》,而后人又着《红楼梦》,画虎类狗,刻鹄成鹜,不足观也。中国小说分两大时代:一为文言小说之时代,一为白话小说之时代。文言小说原于诸子之学,白话小说亦有诸家之学。白话小说分数家:说近考据,则为考据家之小说;言涉虚空,则为理想家之小说;好用诗词,则为词章家之小说;言近道德,则为理学家之小说;好言典故,则为文献家之小说;好言险要,则为地理家之小说;点缀写情,则为美术家之小说;白话小说亦有可观者。呜呼!为白话小说者,往往蚁视小说,而率尔为之,此白话小说之所以不足观也。本社鉴于此,不揣固陋,刊发报章,月出一册。光诙说部,镜花水月,未离奇;海市蜃楼,固当夸饰;记雕金饰壁之管,抒谈天雕龙之辩;知者见知,仁者见仁,知言君子,倘有取乎?

  例胜班猪,义仿马龙,裨官之要,野史之宗。万言数代,一册千年,当时事业,满纸云烟。作历史小说第一。

  天有飞鸢,渊有跃鱼,倏忽如矢,环转如车。事悟于脑,理见于心,味道硏几,探赜钩深。作哲学小说第二。

  人有敏悟,事有慧觉,非夷所思,钩心鬬角。想入非非,觏不数数,有胜百智,无失千虑。作理想小说第三。

  政由于习,理由于性,事有准的,人有百行。或尙于智,或崇于德,或贵于学,或尊于力。作社会小说第四。

  莫着于隐,莫显于微,秘密之事,不翼而飞。幻之又幻,奇之又奇,画皮术工,用兵阵疑。作侦探小说第五。

  红线之流,粉白剑靑,刀光耀夜,剑气射星。儿女心肠,英雄肝胆,劳瘁不辞,经营惨淡。作侠情小说第六。

  为国猿鹤,为民牺牲,福不若祸,死贤于生。头颅换金,肝脑涂地,三军夺帅,匹夫持志。作国民小说第七。

  金粉销夜,莺花饯春,恨中之事,梦中之身。珠钗成云,胭脂生花,藏姬在屋,有女同车。作写情小说第八。

  东方诙谐,笑骂百方,容心指摘,信口雌黄。由明为晦,由无生有,金鉴在心,词锋脱口。作滑稽小说第九。

  宝马雕弓,鼓声剑光,旗欤阵欤,正正堂堂。铜鼓卧野,铁锁沈江,枪林弹雨,威猛绝。作军事小说第十。

  黄沙白草,石碣断碑,英雄豪杰,表扬为宜。独运神斧,以成心匠,抒我丽辞,言其眞相。作传奇小说第十二。

  墨金笔玉,组织丛说,他若传记,札记、短篇、杂录,则时选登载,寸锦鳞文,亦属凤毛麟角也。

  丙午九月,陆绍明譔。

  按本篇原载《月月小说》第一年第三期,篇末第十一原阙,当系排版时脱落,或最后《丛说》等为第十二。

  二序
  光绪三十二年(1906)
  失名
  凡人无论为自治、为羣治、必具有一种能力,而后可与言。凡人无论为营业、为言论、亦必具有一种能力,而后可与言。扩而张之,无论为政治、为军人、为立宪、为合羣,亦必各有其能力焉,而后可与言。凡如是种种,皆我社会中人,日循环诵之,以为口头禅者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