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紫阳山,万木青摐摐。上有出岫云,下有见底江。江清云无心,伴此眉宇庞。诗思忽飞来,时有白鸟双。落日澹秋色,寒沟度枯杠。归欤书屋夜,昏灯剔幽釭。怀人良未远,遯翁生是邦。
  窃尝评少陵,使生太宗时。岂独魏郑公,论谏垂至兹。天宝得一官,主昏事已危。脱命走在所,穷老拜拾遗。卒坐鲠直去,漂落西南垂。处处苦战斗,言言悲乱离。其间至痛者,莫若八哀诗。我无此笔力,怀抱颇似之。
  人言太白豪,其诗丽以富。乐府信皆尔。一扫梁隋腐。余编细读之,要自有朴处。最于赠荅篇,肺腑露情愫。何至昌谷生,一一雕丽句。亦焉用玉溪,纂组失天趣。沈宋非不工,子昂独高步。画肉不画骨,乃以帝闲故。
  六经天日月,诸子如四时。史自班以上,语奇文亦奇。踵武蔚宗辈,语有文无之。小宋刊新唐,不悟宵寐规。以艺传李杜,待之无乃卑。他人有遗集,一览不再窥。惟此与韩柳,咀嚼无厌期。侪彼枫落生,吾欲镌此疵。
  道自汉魏降,裂为文与诗。工诗或拙文,文高诗或卑。香瓯假山序,不妨自一奇。鲥橘多骨核,乃至肆诋訾。恭惟陈无己,此事独兼之。五七掩杜集,千百臻秦碑。四海紫阳翁,归美岂其私。所以此虚叟,取为晚节师。
  世称陶谢诗,陶岂谢可比。池草故未凋,阶药已颇绮。如唐号元白,白岂元可拟。中有不同处,要与分朴诡。郑圃赵昌父,颖川韩仲止。二泉岂不高,顾必四灵美。咸潮生姜门,虾蜞以为旨。未若玉山雪,空铛煮荒荠。
  三月三十日,唐有穷诗人。惜春不肯舍,共坐夜达晨。此得守岁意,事愚意已神。寸阴以分计,一分直千囷。窃虑假寐顷,倐忽失我春。今此九月晦,虚叟尤酸辛。摇落始云悲,回首忽复陈。讵忍弃菊旧,遽喜迎梅新。

  虚谷云:「宋刬五代旧习,诗有白体、昆体、晚唐体。白体如李文正、徐常侍昆仲、王元之、王汉谋。昆体则有杨、刘《西昆集》传世,二宋、张乖崖、钱僖公、丁崖州皆是。晚唐体则九僧最逼真,寇莱公、鲁三交、林和靖、魏仲先父子、潘逍遥、赵清献之徒,凡数十家。深涵茂育,气极势盛。欧阳公出焉,一变为李太白、韩昌黎之诗。苏子美二难相为颉颃,梅圣俞则唐体之出类者也。晚唐于是退舍。苏长公踵欧阳公而起,王半山备众体,精绝句。五言或三谢。独黄双井专尚少陵,秦、晁莫窥其籓。张文潜自然有唐风,别成一宗,惟吕居仁克肖。陈后山弃所学学双井,黄致广大,陈极精微,天下诗人北面矣。立为江西派之说者,铨取或不尽然,陈简斋,曾文清为渡江之巨擘。干淳以来,尤、范、杨、陆、萧,其尤也。高古清劲,尽扫余子。又有一朱文公,嘉定而降,稍厌江西。永嘉四灵,复为九僧晚唐体,日浅日下。然尚有余杭二赵,上饶二泉,典刑未泯。今学诗者,不于三千年间上泝下沿,穷探邃索,而徒追逐近世六七十年间之所偏,非区区所敢知也。」虚谷之论宋诗详矣,然其大旨,则跻西江而祧晚唐。冯定远曰:「西昆之流弊,使人厌读丽词,西江以麤劲反之,流弊至不成文章矣。四灵以清苦唐诗,一洗黄、陈之恶气味、狞面目,然间架太狭,学问太浅,更不如黄、陈有力也。」冯已苍曰:「方公《律髓》一书,于大段未十分明白,只晓得江西一派,恶知见且不知杜,又何知杜之所从来,又何论庾、鲍,而上至汉魏乎!独于今世不论章法,不知起结,如竟陵、空同诸派,彼善于此耳!」

  ○次韵刘元辉初寒夜坐 【并序。】

  元辉示新诗,其初寒夜坐有云:「四壁儿糊如暖障,一灯妻占补寒衣。」清洒有味,因独和此一篇为谢。
  山肩寒耸月随归,榾柮炉红闭板扉。跨灶郎来温课册,齐眉人为折深衣。花传喜信灯如语,草就佳篇字欲飞。旧日声名刘夜坐,能传家钵似君稀。

  ○偶亦夜坐用前韵

  林禽畏冷莫争归,水上荒城早阖扉。敲月会棋迎阜衲,斧冰供茗唤青衣。龁萁老马廏中响,瞰烛痴蛾窗外飞。忽报楼头禁钟动,平生乐事叹今稀。

  ○长安

  客从函谷过南州,略说长安旧日愁。仙隐有峰存紫阁,僧居无寺问红楼。兰亭古瘗藏狐貉,椒壁遗基牧马牛。万古不随人事改,独余清渭向东流。

  ○路傍草

  野火燎荒原,霜雪日皜皜。牛羊无可噍,众绿就枯槁。天地心不泯,根芽蛰深杳。春风一披拂,颜色还媚好。如何被兵地,黎庶不自保。高门先破碎,大屋例倾倒。间或遇茅舍,呻吟遗稚老。常恐马蹄响,无罪被擒讨。逃奔深谷中,又惧虎狼咬。一朝稍苏息,追胥复纷扰。微言告者谁,劝我宿须早。人生值艰难,不如路傍草。

  ○题苦竹港寓壁

  三十年前此路行,来车去马唱歌声。旗亭沽酒家家好,驿舍开花处处明。白羽宵驰四川道,青楼春接九江城。如今何事无人住,移向深山说避兵。

  ○石头田

  昼欲求一淘,有灶无灶烟。夜欲求一榻,有屋无屋椽。历历数百里,无人居道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