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墨子之"尚同"也;其谓"爱汝邻如己",则墨子之"兼爱"也;其谓"独尊上帝,保汝灵魂",则墨子之"尊天明鬼"也。至于机器之精,攻守之能,则墨子备攻备突、削鸢能飞之绪余也。而格致之学,无不引其端于《墨子·经上下篇》。当孟子时,天下之言,半归于墨,而其教衍而为七。门人邓陵、禽猾之徒,且蔓延于天下。其人于泰西,源流虽不可考,而泰西之贤智推衍其说,至于今日。而地球万国行墨之道者,十居其七。距之辟之于二千余岁之前,逮今而驳骏有东来之意,呜呼,何其奇也!

余足迹未至欧洲,又不通其语言文字,未由考其详。顾余闻东西之人,盛称泰西者,莫不日其国大政事、大征伐,皆举国会议,询谋佥同而后行。其荐贤授能,拜爵叙官,皆以公选。其君臣上下,无疾苦不达之隐,无壅遏不宣之情。其人皆乐善好施,若医院,若义学,若孤独园,林立于国中。其器用也,务以巧便胜;其学问也,实事求是,日进而不已。其君子小人,皆敬上帝,怵祸福。其法律详而必行,其武备修而不轻言战。余初不知其操何术致此,今而知为用墨之效也。余读《墨子》诸篇,每引尧、舜、禹、汤之事以证其说。其说之善者,容亦有合于吾儒,而独其立教之要旨,专在于尚同、兼爱,则大异。彼谓等天下而同之,擞遂万物而利之,天下之人喜,人人得自伸其权,自谋其利,故便其说之行而乐趋之。交相爱则交相利,苟利于众,则同力合作,故事易举。无所甚亲于父兄,无所甚厚于子孙,故推其爱于一国,而君臣上下无甚差别。相维相系,而民气易固。学问则相长也,工巧则相示也,故互相观摩,互相竞争,而技艺日新。而又虑其以同裨同,无所统而易于争乱也,故称天以临之,使人人知所敬而不敢肆,由是而教诫修焉。明法以范之,立义以制之,使人人知所循而不敢逞;讲武以防之,使人人有所惮而不敢犯。由是而政令肃焉,由是而武备修焉。彼欲行其尚同、兼爱之说,而精详如此,行之者其效又如此,胥天下而靡然从之,固无足怪。

然吾以为其流弊不可胜言也,推尚同之说,则谓君民同权,父子同权矣;推兼爱之说,则谓父母兄弟,同于路人矣。天下之不能无尊卑,无亲疏,无上下,天理之当然,人情之极则也。圣人者知其然而序以别之,所以已乱也。今必欲强不可同、不能兼者兼而同之,是启争召乱之道耳。幸而今日泰西各国物力尚丰,民气尚朴,其人尚能自爱,又恃其法令之明,武备之修,犹足以维持不败。浸假而物力稍绌,民气日嚣,彼以无统一无差等之民,各出其争权贪利之心,佐以斗狠好武之习,纷然其竞起,天之不畏,法之不修,义之不讲,卒之尚同而不能强同,兼爱而无所用爱,必推而至于极分裂、极残暴而后已。执尚同、兼爱以责人,必有欲行均贫富,均贵贱,均劳逸之说者。吾观欧罗巴诸国,不百年必大乱。当其乱则视君如弈棋,视亲如赘旒。而每一交锋,蔓延数十年,伏尸百万,流血千里,更有视人命如草菅者,岂人性殊哉?亦其教有以使之然也。

前夫今日,争乱之事吾已见之矣;后乎今日,无道以救之,吾未知其争乱之所底止也。然则韩子之用墨,举其善而言之也;孟子之辟墨,举其弊而言之也。日本之学术先儒而后墨,余故总论其利弊如此,作《学术志》。一,汉学。二,西学。三,文字。四,学制。

汉 学

日本之习汉学,盖自应神时始。时阿直岐自百济来,帝使教太子菟道稚郎子以经典。十五年,又征博士王仁,帝谓阿直岐曰:"汝国有愈于汝者乎?"曰:"有,王仁者,邦之秀也。"遂征王饥仁始赍《论语》十卷、《千文》一卷而来。应神十五年当晋武帝太康五年。考李暹《干文注》日:"钟繇始作《千文》∥此盖钟氏《千文》也。至继体七年,百济又遣五经博士段扬尔。十年,复遣汉安茂,于是始传五经。据《日本记》,以《礼》、《乐》、《书》、《论语》、《孝经》为五经。继体七年,当梁天监十二年,是时始传《书经》,相传日本有逸书者谬矣。日本于孝武、光武时,均通驿使,及魏并封王赐诏。而崇神时,有任那国入贡,垂仁时,有新罗王子归化,当时均不闻赍归汉籍,至君房所赍之书更荒远不可考矣。欧阳公《日本刀歌》曰:"徐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令严不许传中国,举世无人识古文。"亦儒生好奇想像之辞耳。然汉籍初来时,仅令王子、大臣受学,第行于官府而已。及通使隋、唐,典章日备,教化益隆。逮夫大宝益崇斯文,自京师至于邦国,莫不有学,京师有大学,学有博士。国博士每国一人,学生大国五十人,上国四十人,中国三十人,下国二十人。自神龟以降,令博士兼三四国。学必藏经典,神护景云三年,太宰府言:"此府为天下一大都会,其学徒稍众,而府中惟蓄五经,未有三史正本。志在涉猎,道尚不广,伏请列代诸史各给一本,以兴学业。"诏赐《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晋书》各一部。可知五经等籍,国学皆藏之也。才必为贡人。其教之之法,有《周易》、《尚书》、《周礼》、《仪礼》、《礼记》、《毛诗》、《春秋左氏传》之七经,七经皆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