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蓝。居仁谓二程始从茂叔,后更自光大)。然观《颜子所好何学论》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为人。其本也,贞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于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惧、爱、恶、欲。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故曰性其情。愚者则不知制之,纵其情而至于邪僻,牿其性而亡之,故曰情其性。”全本之《太极图说》,则先生所得于濂溪者,实非浅鲜。故朱子确然以濂溪为二程之所自出,且有濂溪以《太极图说》、《通书》付之二程之言。正不得谓无所见而漫然云尔也。顾伊川与明道,亦自有别。明道不废观释、老书,与学者言,亦往往举示佛语。而伊川则一而屏除,虽《庄》、《列》亦不看。是明道所主较为广阔,而伊川则执守甚严。故论气象,明道与濂溪为近,而所言不必依于濂溪。伊川气象,与濂溪不似,而言语则不能出濂溪之尺寸。朱子谓:“明道说话有说过处,伊川较子细,说较无过。”(《语类》)盖明道曾从释、老转身,故犹见有二氏之痕迹。至伊川则承濂溪、明道弥缝之后,更不渗漏,于儒倍亲切耳。明道早卒,故及门之士,多成就于伊川之手。然明道所造,伊川自不及也。明道不著书,而伊川著有《易传》四卷。又《春秋传》有序,而书未成。其平日讲说,门人合明道而录之,以为《语录》。嘉定中,赐谥正公。
一 主敬
周子《太极图说》言主静立人极。而明道教学者识仁,则曰“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即以敬字易却静字。然曰:“性静者可以为学”,是犹兼言静敬也。至伊川则曰:“敬则自虚静,不可把虚静唤做敬。”故平日教人,惟以敬为言。曰:“入道莫如敬。”曰:“君子之遇事,无巨细,一于敬而已。”曰:“圣人修己以敬,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于是后儒多谓伊川改周子主静为主敬矣。然其所以为敬之铨释者,乃曰:“所谓敬者,主一之谓敬。所谓一者,无适之谓一。”且有“涵养吾一”之说。窃考周子于《太极图说》主静之下,注曰:“无欲故静。”而《通书》则曰:“圣可学乎?曰:可。曰:有要乎?曰:有。请问焉。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夫无欲故静,而一者无欲,则主静即主一矣。伊川以主一释敬,则敬又即静矣。且伊川尝言:“养心莫善于寡欲。所欲不必沉溺,只有所向,便是欲。”向即适也。有向是欲,则无适者无欲矣。濂溪谓一者无欲,而伊川谓无适之渭一,不啻如出一口。然则伊川之主敬,正由濂溪主静而来,而仅变其名耳。盖静之一字,不易体会,不知者往往认作空,认作无,便不免堕入暗中。故周子当时,特以无欲二字注之者,意亦谓是特无欲而已,非真无也。然即此无欲二字,仍复体会不易,故后儒即有以“惟天生民有欲,何得言无欲”疑之者。惟伊川实验之于身心,而知无欲只是无适,深虑夫学者不能体会及此,或且为所疑误,是以毅然以敬易之。盖能得濂溪之意者,莫伊川若。吾谓伊川不能出濂溪之尺寸者,亦正以此也。然濂溪言静,所惧者求之太高;伊川言敬,所惧者又求之太卑。何也?事无巨细一于敬,则学者不免将敬字落在事上。若是,岂合内外之道乎?伊川知其然也,故言敬,必举敬以直内(本《易·文言》)为说。曰:“学者须是将敬以直内。涵养此意,直内为本。”又曰:“人心不能不交感万物,亦难为使之不思虑。若欲免此,惟是心有主。如何为主,敬而已矣。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于一事,则他事更不能入者,事为之主也。事为之主,尚无思虑纷扰之患。若主于敬,又焉有此患乎!”观此,是事为主,与主于敬,分明两事。事为主,常人皆有之;主于敬,则非知学者不能。故曰:“入道莫如敬。”曰:“敬而无失,便是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然以为有心于敬,此敬终为入道之障,失中之根。故又有言曰:“忘敬而后无不敬。”(以上并《语录》)夫至于忘敬而无不敬,则纯然濂溪主静境界。此而尚疑濂溪、伊川有不同者,真皮相之见也。
二 穷理
自明道拈出天理二字,伊川遂有“性即理也”之言。然合而言之,曰“性即是理”;分而言之,则曰“天之赋与谓之命,禀之在我谓之性,见于事业谓之理”。言理未有能与事离者也。是以取《戴记·大学》之格物致知,而有穷理之说。曰:“格,犹穷也。物,犹理也。犹曰穷其理而已矣。穷其理,然后足以致知。不穷,则不能致也。”曰:“穷理即是格物,格物即是致知。”宋儒得之于佛,而不同于佛氏之为者,实在于此。故曰:“学佛者多要忘是非。是非安可忘得?自有许多道理,何事忘为。”曰:“人恶多事。世事虽多,尽是人事。人事不教人做,更教谁做。”然所谓格物穷理者,又非泛观物理,专求之于外也。故曰:“观物理以察己。”曰:“致知在格物,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盖伊川一生把柄,全在有见于“理一分殊”四字。故言分殊,则曰:“有物必有则,一物须有一理。”言理一,则曰:“天地之间,只有一个感与应而已,更有甚事。”是故格物者,非忘事而守心,亦非遗内而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