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而后行。其缘樯者,觇云气、望远近也;缘帆而上,捷于猿猱。亦或两人偕登,至于樯末并坐,谈笑自若;即在大海中,亦然。

  厦门筑城于山,严兵戍之。其地连绵数百里,然皆山嶂也;海外迤东属国,皆贸易于此。偶见有红毛番船至,其广大倍于闽舟;而制造精巧,尤不能及。闻彼一舟之费,以巨万计;其人能入水而行。

  舟蚁厦门,适遇石尤;迟回十许日,始得西北风而行。第观其发椗挂帆,亦艰辛之甚。椗以木为之,长丈余;末有两齿如鹿角,系以长絙而远布之泥淖中,船即止。厦门稍南,有团山在中流,逾此即大洋;故舟人呼为海门云。

  大海之中,波涛汹涌之状,笔不能尽。惟是四顾无山,水与天际;仰观重霄,飞翔绝影:盖鸟亦不能渡海也。以此知爰居海凫,故非常见;若帆樯之侧禽鸟翔鸣,则必有岛屿在望矣。舟在大洋中,风利即长往;风不利,亦可复还所泊处。或风势甚恶,舟不得回,则惟有东西南北任其所之耳。

  海上风信甚者曰飓,尤甚者曰台,可以计日待之;或前、或后,大约不爽。若天边云气如破帆,即台飓将至。断霓者,断虹也;亦风至之征。苏叔党「飓风赋」所谓「断霓饮海」者指此。

  海中风利,舟行迅决。若风恬浪静,则靡靡中流;所谓「海船无风不能动」者如是。日星河汉,俯仰烂然,风景殊不恶;但苦无系舟地耳。

  茫茫海道,舟人固不识也;惟东西南北,则以罗经视之。其所往之地,非山不可辨。若宵昼行而不见山,亦莫测其远近;故有瞻星察气,缘橦远望,辨水之色及视泥沙之臭味者。一遇岛屿可以泊舟,则尤兢兢焉;盖海屿虽卑而水中尚多岩峦、又有积沙如堤阜,皆能败舟;且山上回飙,亦能嘘噙其舟而胶之。及已泊之后,犹恐潮汐往来及戕风猝至,故湾中有必不可藏舟之处。

  岛屿在澎湖、甘吉洋在澎湖之东、鸡笼山在台湾北、鹿耳门在台湾西,皆险要也。

  台郡番民,种类甚繁,莫详所自。或云秦始皇时方士将童男女五百人入海,盖出于兹山而育种至今。

  台湾物产,无异中原。略载其异者:波罗蜜,自荷兰移种;大如斗,甘如蜜。香檨,大如鸡子,味甘、色黄,其根在核;然不能如荔走长安也。照殿红,树甚高;花如巨觥,色红无二。树兰,似珠兰,然亦齐柯修干。竹多丛生,节疏叶长;至冬则其叶尽落,及春后生,颇似江柳。象齿,有实可食。林荼,亦内地所无。惟鳞介之族其形殊异者,不可殚述。

  余之初至厦门也,舟人以为风候,遂登陆假寓。已而大风雨者三日夜,舟藏曲岛,幸而得免;然闻台、澎之间,颇有漂溺矣。迨风霁,夜发;甫出海门行,及三鼓,风势稍厉,或有惧色,遽命回舟。昏黑中捩柁而西,几至不测。既明,始达于金门之山后;荒屿无居人,仅可避风耳。舟泊中流,不得登岸,抱膝而坐者累日。及晴霁,无风,乃复挂帆,则泛泛悠悠,舟亦不动;反不如平江中可以摇橹为力也。越三日而至澎湖。其屿甚卑,方数十里,室庐亦少;置军守之。自厦门至此,始可泊。因幸其无风,遂不系舟而行。又越二日而至台湾。台湾距厦门不知若干里,而舟人称海程则以「更」为计,云自厦至台为十一更,自台至松江之上洋为五十六更。然问其所谓「更」者,莫解其义也。

  余在台湾一载,乃复从海道归。既登舟,止于鹿耳门十日。鹿耳门为台湾门户,其水中沙石累累环潆,出入危险;舟行畏之。既而启行。南风甚劲,海师以指南针指子癸之次,凡三日三夜,乃目睹风涛之壮;然已逾金、厦、漳、泉,而径达于兴化之港矣。自闽之兴化历福州、福宁、入浙之温、台、宁三郡以达于崇明、上海,凡五日五夜而至;皆行于海滨之歧流中,虽有最深广处而非大洋也。

  ——录自王锡祺辑「小方壶斋舆地丛钞」第九帙。
台湾始末偶纪

  鲁之裕着

  台湾,闽海诸岛之饶也。幅■〈巾员〉南北约三千里,东西踰六百里。汉、番生齿,百有余万。其产布、榖、金、石、牛、马、齿革、羽毛、竹木、丝枲、蔗、漆、药物。其番有生者、熟者;其聚族而居之所曰社,合台湾之社有三百五、六十焉。其社有生番、有熟番。生者何?不与汉群,不达吾言语者也。熟者何?汉、番杂处,亦言吾言、语吾语者也。而总之射生饮血、嗜杀果斗,挟其饶以致旁近诸岛相为犄角。

  明以前,禁弗与通。隆、万间,华人刘香老,林道干者贾其中,寻踞之。未几,为颜思齐所夺。思齐者亦华人,习于倭而因以用之者也。思齐死,乃并入于红毛。郑芝龙之投诚也,子成功留闽,思得台湾以苟存。台湾之门户曰澎湖,俗呼铁门限;以其有吸铁石焉,船至则胶:前此之所以不通也。至是,洋人见王衣冠者乘巨鲲,时时往来冲突其间。踰月铁石尽,成功适载辎重至;停泊澎湖,而使何斌诱诸番应于台。红毛守者不能拒,成功遂僭王其中。至康熙二十一年,成功卒,孙克塽来归;朝命籍而郡县之。置府一,曰台湾;县三,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