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澎湖、南澳皆为海外荒陬,明初江夏侯周德兴皆尝迁其民而墟其地,其后皆为贼窠,闽广罢敝。及设兵戌守,迄今皆为重镇。台湾古无人知,明中叶乃知之,而岛彝盗贼,后先窃踞,至为边患。比设郡县,遂成乐郊。由此观之,可见有地不可无人。经营疆理,则为户口贡赋之区;废置空虚,则为盗贼祸乱之所。台湾山高土肥,最利垦辟。利之所在,人所必趋。不归之民,则归之番、归之贼。即使内贼不生,野番不作,又恐寇自外来,将有日本、荷兰之患,不可不早为绸缪者也。闲居无事,燕雀处堂,一旦事来,噬脐何及!前辙未远,不可为寒心哉!殉难诸臣,虽功过不一,然大节炳然,足以增光宇宙,褒其后而略其先,崇奖义烈,用慰忠魂,亦因以为鉴可也。
【台自奸民起衅,以及平定安集,中间事迹繁多,千头万绪,欲以一篇文字,网罗而条贯之,非有浩然刚大之气,排山倒海之力,剸犀断蛟之笔,未有不如理乱丝、或附赘悬疣、顾此失彼者也。兹纪一气呵成,绝大神力。
叙乱之所由生,至纤至微,止在守土恬熙,便开出无穷祸变。可见凡有地方责任之君子,皆当兢兢业业,无事常如有事之防,不可以未雨绸缪为迂也。
冈山初起,贼势未成,不论中才将弁,疾趋便可扑灭,偏遣一庞然无用之周应龙,玩寇殃民,养成贼乱。日行五里、十五里,稍胜收兵,方战遽退等情形,不但写出豚尨见虎,丑态万状,亦见离郡咫尺,镇道奚罔闻知,并不急遣能员,将兵往换,以致赤山败衄,贼遂长驱入郡。此又用人不慎,泄沓成风之过也。
金瓯雄郡,无端陷没,此时当事,成何光景!幸有阵亡殉难如许、李、游、罗诸公,凛凛生气,至今犹存,令读者心神飞舞,为歌「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之句。彼抱头鼠窜,缩颈蝤蛭,能不愧死无地乎!
补入高永寿兵僧轶事,追咎从前镇道疏忽,全不以封疆为意。是以贼起浃旬,县府继陷,称孤道寡,妄希封拜。直书弗削,以见累累肉食,谁生厉阶,盖伤之也。
不死不逃,能全臣节,如游击刘得紫,尚犹有恻隐羞恶之心,故亦许之。若林亮之独排众议,保守澎湖,则诸将中第一出色。写得有声有光,须眉俱动。使斯人早在台湾,必无弃地奔逃之事。而用斯人以制敌,则又何敌之不摧?是澎湖一守,扼住台湾门户,并收复台湾之先锋,亦在其中。此文字一大枢轴也。
满督赴厦督师,深得控制机宜。一切调度,俱臻绝顶。肃兵安民,于戡乱功已过半。读者于怒发冲冠之余,忽睹此景星庆云出现,不觉心中为之一慰。
大师出征,军威雄壮。不杀二字,使反侧子自安,尤为平台第一机括。鹿耳、安平、鲲身、西港数大战,写得如火如荼,五花八门,变化入妙,不啻亲提枹皷,目睹垓下、昆阳,飞戈、鸣镝时也。
府治既收,罪首就擒,平定南北二路,如风卷萚。沟尾庄、下淡水义民,功不可没。而一二附和倡乱,同党渠魁,亦必陆续擒抚,方得根株净尽。中间插出疠疫风灾,惨苦异常。见得台民喜乱,戾气熏蒸,即使国法可宽,天道亦不肯宥,可为大戒。乃尚有甫平思乱、既赦复叛之奸民,则虽欲不杀,岂可得乎?盐水港、六加甸、旧社、红毛寮、石壁寮、下淡水、三林、竹仔脚再叛诸孽,一一正法,台民亦可以恍然悔悟,不敢复萌非分之想矣。
通篇大意,在儆励地方文武,当刻刻以吏治民生为念,使盗贼无自而兴。若稍一玩愒,便功名身家性命,靡不随之,且费后人许多区画。此居官者之不可不慎也。愚人作贼,不过要想妄行。朱一贵聚党数十万,不为不多,陷府杀官,刦库僭号,不为不横;然屈指几日,枭首碎尸,诛及亲属。数十万党,俱归何处?即后此再叛,如杨君、林君等八九案,无一不竿示藁街。作贼果何益乎?所以儆凡为民者,皆当起忠孝仁让之心,而消其犯上作乱之气。官民交勉,则海甸畇畇,常保宁谧,子孙世世,俱享升平。此作平台纪略者之意也。
大书特书,正叙侧叙,补叙插叙,分叙合叙,错综变化,矫如游龙。至其■〈徙,阝代彳〉然而起,咄然而止,遥接遥应,飞渡陪渡,笔笔有神。一篇万五六千言,读之惟恐其尽,不复有冗长污漫之叹。知其浸淫于史汉者深矣。
总论鉴前车,筹未雨,措置设施,绝大经济,则又当于长沙、中垒间求之。此有关世道之文,非腐生所可与议也!天长王者辅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