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成之道,曰:“人常虑危,乃不陷危;常虑患,乃不及患。车行险峻而仆于平地者,慎于难而忽于易也。保天下亦如御车,虽治平何可不慎!”
洪武间,儒士有起自田间而骤至峻擢者,或言非爱爵之意,太祖曰:“朝廷爵禄所以待士,彼有卓越之才,岂可限以资格?朕但期得贤,爵非所吝。若曰起自田间不当骤用,如伊尹在莘野,孔明在隆中,一旦举之加于朝臣之上,遂至建功立业,何尝拘以官职。”
太祖尝谓吏部侍郎侯庸曰:“人之成才至难,自非圣贤,鲜有无过者。若有过能改,则志于善矣,可以录用。比岁受禄之人及民间子弟,久居学校,教养有成。或因小过罢黜者,悉许自新,仍录用之。”
太祖尝与兵部尚书沈溍言:“兴治之道,当进君子退小人。”溍对言:“君子小人,猝未易识。”太祖曰:“独行之士,不随流俗,正直之节,必异庸常。譬如良玉委于污泥,其色不变;君子杂于众人,德操自异。何难识也?”
给事中有荐士堪牧民者,曰:“其人才高年少,勇于敢为。”太祖曰:“才高者多过中,勇敢者少循理,遽使牧民,未见其可。夫素操刀者,乃可使割;善制锦者,乃可使裁。素未学而遽使入政,可乎?后生少年,未尝历练,恃才轻忽,用其血气之勇,鲜有不生事扰民者。且令就学以养其德性,变化气质。俟学成用之。”
太祖谓兵部尚书茹常等曰:“朕虚心待人,汝等当思尽言,不宜容默。天下之事,一人虑之不足,众人计之有余。苟惟依阿承顺,无所建明,非有利于天下也。”
太祖尝令诸犯法者输粟北边以自赎。因谓学士刘三吾者:“善为国者,惟以生道树德,不以刑杀立威。”
太祖见朝阳门外有隙地,因命种桐、棕、漆树五十余万株。岁收桐油棕漆,以资工用,省民间供应。
太祖谓侍臣曰:“朕尝命发库藏中古镜十余,以鉴容貌多失真。召工人问之,言:‘模范不正,故镜体偏邪,照人失真’。朕闻之,惕然感悟。夫镜一物耳,略有偏邪则不可鉴形。人君主宰天下,辨别邪正,审察是非,皆原于心,心有不正,百度乖矣。正心之功,岂可忽乎!”
太祖尝谕太子、诸王曰:“人君有天下者,当法天之德。天之德刚健中正,故运行不息。人君体天之德,孜孜不倦,则庶事日修。若怠惰侈肆,则政衰教弛。亏损天德,而欲常保天位者,未之有也。”
国初,官员到任多无马,或假借于人,或乘驴。太祖谕兵部曰:“礼莫大于别贵贱、明等威,今布政司按察司皆方面重臣,府州县官,民之师帅,闻多乘驴出入,甚乖治体。其令官为市马,布政司、按察司二十疋,府减其半,州县又减府之半。一马率十户饲之,岁终则更其役。”
洪武二十四年,定文武官员封赠例,一品封赠三代,二品三品二代,四品至七品一代。又因宋制,母以子贵,令庶母亦依所生子之秩封赠。
太祖谓六部臣曰:“天下事体,皆有至当之理。但人识见不同,决断之顷,各执一偏,故难尽善。惟揆之于理,则无此弊。自今凡有政令,必会官详议,所论佥可,然后施行。欲事皆善,必当如此。卿等其各尽乃心,母阿比以为同,母矫讦以为异,久执厥中,以副朕所托。”后之会议始此。
洪武二十四年敕令:“各府州县寺观虽多,但存其宽大可容众者一所,并而居之,勿杂处于外,与民相混,违者治以重罪。亲故相隐者流,愿还俗者听。”
洪武间,令郡县官朔望诣学谒先圣,然后升堂,师生叙揖。学官侍坐,诸生东西立,比次讲说经史。考课既已,学官率诸生送出学门退。
洪武间,既定公服之制,令文武官于早朝奏事及侍班见辞谢恩则服之,遇雨雪则易便服,今不然矣。
太祖谓大理卿周志清曰:“大理之职,即古之廷尉。历代任斯职者,独汉称张释之、于定国,唐称戴胃,盖由其处心公正,议法平恕,狱以无冤,故流芳后世。今命尔为大理卿,当推情定法,毋为深文,务求明允,使刑必当罪,庶几可方古人,不负朕命也。”
洪武二十四年七月,命刑部侍郎李似初、都察院佥都御史张构与阁门使、观察使同侍班,以备顾问。百司奏事有阙遗者,随事规正。
太祖谓刑部尚书杨靖曰:“善与恶异趋,廉者必不同贪,公者必不济私。然恶或诬善,事虽可白,不免受辱,宜严禁之。继今犯法者,不许诬引良善。违者,所诬虽轻,亦坐以重罪。”
太祖谕群臣曰:“构大厦者,必资于众工;治天下者,必赖于群才。然人之才有长短,亦犹工师之艺有能否。善攻木者,不能攻石;善斫轮者,不能为舟。若任人之际,量能授官,则无不可用之才矣。卿等宜为朕广求贤才,以充任使,毋求备于一人可也。”
太祖谓侍臣:“凡人有善,不可自矜,自矜则善日削;有不善,不可自恕,自恕则恶日滋。”
洪武中,都御史袁泰言:“御史胡昌龄等四十一人,缄口不言时政,昌龄等非不能言,但心怀谲诈,不肯言耳。使在位皆效其不言,于国政何补?”太祖曰:“人臣进言于君,必有关于国之利病,民之休戚,亦岂得容易?若遽以心怀谲诈罪之,此何异腹诽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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