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岂职分之当为?凡在君民,体朕至意。”
太祖尝于冬月幸三山门观修浚城濠者,见有役夫裸行水中,若探物状。令人问之,则督工吏掷其锄于水中,求之未得耳。令别取锄偿之。曰:“农夫供役,手足皴裂,亦甚劳矣,尚忍加害乎?”捕吏杖之。顾谓丞相曰:“今日衣重裘体犹觉寒,况役夫贫困无衣,其苦何可胜道?”即命罢其役,仍命行工部,遣各夫匠还家。
内使有奏增肉饲虎者,太祖曰:“养牛以供耕作,养马以资骑乘,养虎欲以何用?而费肉饲之乎?”命以虎送光禄,他禽兽皆纵之。
太祖尝谕来朝守令曰:“慈祥恺悌,身之德也。刻薄残酷,德之贼也。君子成其德而去其贼,小人养其贼而悖其德,故殃流于众。且人莫不有是德,君子守之不失,故天理恒昭融于中;小人舍而不为,故私欲恒蔽锢其内。朕之任官,所用惟贤。举廉兴孝,惟欲厚俗;崇德劝善,惟欲成风。若伪为慈祥,必无仁爱之实;伪为恺悌,必无乐易之诚。尔等勉修厥德,广施惠政,以副朕怀。”
太祖尝谓御史台臣曰:“为人不可太刚,亦不可太柔。刚则伤物,柔则废事。往见贪饕之徒,常执谦下,不拂人意。盖缘所守不正恐举劾其奸,故为此取媚之态。人喜其媚己,以为贤,则堕其术中矣。其不贪者自谓操守廉洁,故与人言,议稍有不合,辄起争端。此虽刚强,人恶其拂己,以为不肖,则失人矣。夫以中而处刚,则必无矫激之情;以正而处柔,则必无畏佞之态。”
太祖谓詹同曰:“声色乃伐性之斧斤,易以溺人。一有溺焉,则祸败随之,故其为害甚于鸩毒。人君居天下之尊,享四海之富,靡曼之色,窈窕之声,何求而不得?苟不知远之,则小人乘间纳其淫邪,不为所迷惑者几人焉?况创业垂统之君,为子孙之所承式,尤不可以不谨。”
太祖尝命御史察举天下有司,谕之曰:“古人有言,礼义以待君子,刑戮加于小人。盖君子有犯,或出于过误,可以情恕。小人之心奸诡百端,无所不至,若有犯,当按法去之,不尔则遗民患。君子过误,责之以礼义,则自知愧悚,必思改为。彼小人者不知廉耻,终无忌惮,所以不得不去之也。故朕于廉能之官,虽或有过,常加宥免;若贪官之徒,虽小罪不赦也”。
太祖制中都城隍神主成,谓宋濂曰:“朕立城隍神,使人知畏。人有所畏则不敢妄为。朕则上畏天,下畏地,中畏人。自朝达暮,恒竞惕自持。夫人君,父天母地,而为民父母者也。苟所为不能合天地之道,是违父母之心;不能安斯民于宇内,是失天下之心矣。如此者,可不畏哉!”
太祖命群臣采汉唐以来藩王善恶可为劝戒者,著为书,曰《昭鉴录》,以赐藩王。因谓秦王傅文原吉等曰:“朕于诸子,尝切谕之:一,举动戒其轻;一,言笑斥其妄;一,饮食教之节;一,服用教之俭。恐其不知民之饥寒也,尝使之少忍饥寒;恐其不知民之勤苦也,尝使之少服劳事。但人情易至于纵恣,故令卿等编辑此书,必时时进说,使知所警戒。”
太祖一日阅武罢,谕诸将曰:“畜兵所以卫民,劳民所以养兵。今尔等无耕耨之劳而充其食,无织之苦而足其衣,是皆出于民也。无知之徒不知捍御之道,横起凌虐之心以害其民,民受其害而至于困弊者,是自损其衣食之本也,不仁甚矣。尔等宜戒其恣纵之心,体朕恤下之意。且贵能思贱、富能思贫者,善处富贵也;忧能同其忧、乐能同其乐,善体众情也;不违下民之欲,斯能合上天之心,合乎上天之心,斯可以享有富贵矣。”
卫卒有差还,受亲旧私遗者,卫官以违法并逮其亲识,请罪之。太祖曰:“人归故乡,孰无亲识?慰劳馈赠,人之常情。”命皆释之。因谓侍臣曰:“近来诸司用法,殊觉苛细。用法如此,使人举动即罹刑网,甚失宽厚之意。”
太祖谓群臣曰:“昔唐太宗谓:‘人主自贤,臣不匡正,欲不危殆,岂可得也?’此言甚善。朕观汤以从谏弗咈而兴;纣以饰非拒谏而亡。兴亡之道在从谏与咈谏耳。大抵自贤者必自用,自用则上不畏天命,下不恤人言,不亡何待?从谏者则乐善,乐善则正人日亲,俭人日远,号令政事必底于善。故未有不兴者。朕于卿等深有所望,勿怀顾忌而不尽言。”
太祖尝命吏部访求天下贤才,谕之曰:“世有贤才,国之宝也。古之圣王恒汲汲于求贤,盖贤才不备不足以为治。鸿鹄之能远举者,为其有羽翼也;蛟龙之能腾跃者,为其有鳞鬣也;人君之能致治者,为其有贤人而为之辅也。今山林之士,岂无德行文艺之可称者?宜令有司采举,备礼遣送至京。朕将任用之,以图至治。”
太祖谓中书省臣曰:“马虽至驽,策励可以致远;木虽至朴,绳削可以致用;人虽至愚,勉教可以成材。故圣人之教无弃人;君子之化无鄙俗。今之为吏犯法者多,若得贤官长以表率之,岂有不化而为善者。自今台省六部官,遇有暇时,集属吏,或教以经史,或讲以时务,以变其气质。年终考之,视其率教与否,则可以知其贤不肖矣。”
太祖谓中书省臣曰:“唐虞三代,典谟训诰之词质实不华,诚可为千万世法。汉、魏之间,犹为近古。晋、宋以降,文体日衰,骈丽绮靡而古法荡然矣。唐、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