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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王文恪公笔记-明-王鏊-第5页

有理学,以佥事董山东学政,人称薛夫子。王振之专政也,问三杨:「吾乡人亦有可以为京堂者乎?」三杨以瑄对,乃召为大理少卿。
  瑄初至京,宿于朝房,三杨先过之,不值,语其仆曰:「可语若主,明日朝罢,即诣王太监谢,若主大擢,皆王太监力也。」明日退朝,不往,三杨使人语之,亦不往。时振之阁下问:「何不见薛少卿?」三杨乃谢曰:「彼将来见也。」知李贤素于瑄厚,召贤至阁下,令转致吾等意,且言振数问之。贤至朝房,道三杨意,瑄曰:「德远亦为是言乎? (文达公字德远) 拜爵公朝,谢恩私室,吾不为也。」久之,振知其意,亦不复问。一日,会议东阁,公卿见振皆拜,独立一人,振知其为瑄也。先揖之曰:「多罪多罪。」自是衔之。
  指挥某死,妾有色,振侄王山欲娶之,妻持不可,妾因诬告妻毒杀其夫。都察院问已诬服,大理寺驳还之,如是者三。都御史王文大怒,又承振风旨,劾瑄得贿,故庇死狱。诏逮至午门会问,瑄呼文字曰:「若安能对我。若为御史长,自当回避。」文怒,奏强囚不服问理,诏榜西市杀之,门人皆奔送,瑄神色自若。会振有老仆,素谨厚,不预事,是日泣于厨下,振问:「何为泣?」曰:「闻今日薛夫子将刑,故耳。」振问:「何以知之?」仆曰:「乡人也。」备言其贤,振意解,传诏赦之,系锦衣卫狱,终不屈。
  按:薛文清公深于理学,然其言曰:「自宋以来,真儒辈出,理学大明,顾人之躬行实践何如耳!」今观其行事,能卓然自立,不附权奸,固不欲往见王振,耻于拜爵公朝,谢恩私室。为大理卿,驳正冤狱,宁忤权奸。至赴市曹,神色自若,畧不为屈,此其学问得力处,真躬行君子也。及王振传诏赦免,乃发其机于老仆,可见天理之在人心有不容冺灭者。而王振之专横亦甚矣,当是时也,以三杨之贤而不能无委蛇于其间,况其它哉!
○王翱
翱高迈孤峭,人不敢干以私。镇守辽东还朝,馈贻一无所受者。某太监于同事久,持明珠数颗馈之,公固辞,某曰:「公于他人之馈皆不受,我之馈亦不受,吾有死而已。」公不得已受之,乃自缀于衣领间,坐卧自随,虽其妻不知也。居数年,太监死,其犹子以贫不敢见公,使人召之,曰:「何不买第宅?」曰:「贫不能也。」公曰:「第买之。」其人讶,不肯买,公乃解其珠出于衣间与之,可值千金,第尚有余云。诏营第于盐山,有司承媚,于外多列屋若干,公悉拆去之,曰:「非诏旨也。」每朝退,于公卿前孑然独行,不与人言。时马昂为兵部尚书,崔恭为吏部侍郎,公直以名呼之。
○李贤
国朝自三杨后,相业无如贤者,其得君最久,亦能展布才猷。 (「亦能展布才猷」,「亦」原作「以」,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然在当时以贿闻,亦颇恣横。岳正自内阁出贬后,召还馆中,贤欲以为南京祭酒,正不欲。或谗之,正曰:﹂吾阁老也,乃欲逐吾于外?」都给事中张昂有时名,因失贤意,吏部拟二人京堂,乃皆出之于外,二人自是不振。叶盛廵抚广东,或谗之曰:「盛自负其文,尝指公某文为不善。」因以韩雍易之。其敕曰:「无若叶盛之杀降也。」罗伦疏贤夺情,贤怒甚,欲贬于外,王翱劝其依文彦博故事,说留之,贤谢曰:「吾不能矫情如此。」
○万安
万安,蜀之眉山人也。长身魁硕,眉目如刻画,外宽然长者,而内深刺骨。初,戊辰进士在翰林者八人,各为党友,惟安无所交。李泰, (「李泰」,为作「李秦」,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内臣养子也,安专于相结,为腹心。内阁阙人,且欲用泰,泰推安曰:「子先为之,我不患不至。」故安得先入。未几,泰暴死。安在内阁,初无学术,日以嘱托贪贿为事。 (「日以嘱托贪贿为事」,原无「日」字,据明纪录汇编本补。) 时昭德宠冠后宫,安认为同宗。又多结宦官为内援,见所属无问贤愚,惟有内援者则敬之用之。时内阁三人,刘珝、刘吉,珝狂躁,吉阴刻,皆为天下所轻。时昭德恣横,好珍玩,中外嗜进者结内臣进宝玩,则传旨与官。以是府库竭,爵赏滥,三人不出一语正救,故时有「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之谣。吏部尚书尹旻、都御史王越与珝皆山东人,为一党,安与学士彭华为一党,互相诋倾。 (「互相诋倾」,「诋」原作「党」,据明今献汇言本改。) 久之,安以计排珝去之,越与旻亦相继罢去,山东人在朝者去之一空。有倪进贤者,少无行,而安与为腹心,取为庶吉士,擢为御史,日与讲房中之术,由是秽声益彰。
  宪宗宴驾,内监于宫中得疏一小箧,皆房中术也。悉署曰「臣安进」。太监怀恩袖至阁下示安曰: (「太监怀恩袖至阁下示安曰」,「袖」原作「就」,据明纪录汇编本改。) 「是大臣所为乎?」安惭汗,不能出一语。已而科道劾之,怀恩以其疏至内阁,令人读之,安跪而起,起而复跪,恩令摘其牙牌曰:「请出矣。」乃遑遽奔出,索马归第。初,安久在内阁不去,人或微讽之,答曰:「安唯以死报国。」及被黜在道,犹看三台星,冀复用也,其无耻如此。安贪贿至巨万,万安死,妾媵子妇怀以奔人,家无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