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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0-徽钦北徙录--佚名-第17页

地间,约行五六千里,驰驱峻道,戴月披霜,又何止数次!今日之存,乃余生也。」阿计替曰:「赖是小人随行;若他人,恐官人亦不能至有今矣。」帝又曰:「所最惨最恨者,上皇死于匪地,体骨既被烧残,遗骸又抛沉坑底,人生未经之痛苦,不幸于我得之。」阿计替曰:「莫思也。路途往来者尽是胡人,恐有语言不谨,复生遣谪。上皇之丧于匪土,亦由命也,奚悲焉?」帝领首而然之。
  或日,登一小山坡,远见望南一带,尘埃飞起,壤土蔽天。帝见而战栗曰:「吾覩此尘埃,魂销魄丧;因昔在云州及五国城,经过三次惊惶也。」已而左右告帝曰:「是皆猎骑也。」帝始安。时近四月,天气晴和,日朗风清,野花飘香。又见狐兔奔逸,误触坡下大石而死者三四头,众人争取之。敲石取火,以野草煨而食之。
  又行六日,始达源昌州,城邑颇高大。主者系金太祖阿骨大之族子,名赤唱黎,引帝至官署。于庭下视赤唱黎者,衣紫袍,年三十余岁。左右侍御二十余人。主者容色姣好如美妇人,谓帝曰:「汝是南朝少帝耶?闻尔父母妻室俱亡。今北国皇帝恩慈,移你到此,无须烦恼也。」命左右赐以杯酒脔肉,又命赏随行人酒肉。食讫,赤唱黎问帝曰:「汝年几何,头发已白?」帝曰:「某年三十六岁矣。」赤唱黎曰:「我北国当初只是与契丹不睦,欲归灭其国,不敢侵入宋朝。岂意汝用奸臣,鬬喋两国,以至如此。今北国主是我孙儿,我在此有兵数千镇守此地,汝但安心无忧。」令左右引帝入一小室中,时时有酒肉馈赐,但饮食粗粝耳。阿计替曰:「赖此地主者赤唱黎见官人矜悯欢喜,甚有缘也;但恐复有移徙近南之旨耳。」后住此源昌州,便即住年余也。
●一三 召赴燕京
金国天眷四年,即宋绍兴七年丁巳,十月十日戊戌,金主废刘豫为大行台,传送燕京,囚于柏王寺,仍杀刘璘刘珏于相郡;召重昏侯于源昌州。西南行二十余日,方抵鹿州。自鹿州由水路乘舟而南,七八日抵寿州,又行三日至易州。所过处皆系荒榛旷野,过易州地方稍平坦。每州各有同知,如府县之状,有军民市井。至城郭中,亦有遗帝衣服及饮食。所从行之护卫一十三人,首阿计替,次莫拽麻,次随班起,次舍蔑紫,余不能详记。
  自十一月二十九日离源昌州就道,行五六十里,夜宿深林中。渴饮道傍水,饥飡所带干粮。是晚,有月色出于东方,虽有微光,不能远照。阿计替曰:「此月小尽,二十九日系晦日,那得有月光?」少焉,此月落,而又有一月升,始知非月似月。俄而二星相连,有红光牵引,长数十丈。阿计替曰:「此妖星也。」
  少顷,火光烛天,流于西北而灭,有声如雷。此系金主杀陈定二王之应谶也。
  十二月初行,次日遇雪,平步厚积数寸。有野鸟数百,争飞雪中,皆如雀鸽状。其地有二死狐在雪中,羣鸟争啄之。狐肉既尽,羣鸟悉化为鼠,走入雪中不复见。其变未全者,犹是鼠首鸟翼,宛转雪中。从行一人曰:「此地有是物,遇雪食死狐,皆化鼠,能穴地百丈。」
  或日,野碛中见数狼,于林下争食,啖一死狐。忽见天际落一大雁,虎首锯牙长爪,翅广三十尺余,尾亦如虎,两足各拏一狼,腾空而去,目若两灯炬。从行中有识者云:「此名虎鹰,非止能捕狼,牛马羊豕皆能搏击而食也。」
  或日行路,帝足间出血不止,疼痛难忍,不能前行。舍蔑紫以刀割去帝足烂肉少许曰:「若不去此,久必溃堕此足;盖缘常行沙碛中,有毒虫钻入肉内故也。」
  或日,行至鹿水,其水深而碧色,并无上下源流,云此地中涌出,亦有时而涸,乃呼舟而渡。水中生紫色螺,大如斗,土人取食之。亦有鱼紫色,二足如凫鸥,捕者以竿刺得而生陷之。岸边生草如蒲,黑色柔韧,土人以之作布,无异麻苎也。
  或日,至寿州,其同知自云:「本是大宋真定府人。大观时,犯法逃入契丹,破灭献财于金主,得官为寿州同知。其副乃大金人。」见帝慰劳曰:「自大观至今二十年,老矣!」阿计替与之言语甚和惬,颇得供馈酒肉。是夕宿州官正庑中。夜忽闻室中有女子讴声,听之乃东京人也,时歌词是柳耆卿小镇西。帝闻之,谓阿计替曰:「正我事也。句中有禁烟归未得,岂非先非?然此间那有人会唱此词?虽腔调未娴熟,然亦何由至此?」及晚,同知出,阿计替诘其姓名,曰:「姓斛律名旦。」并询夜间唱曲者,曰:「此金国所赐婢女,闻是东京百王宫相王之幼女,今年十七岁,甚婉丽。昨夜唱歌毕,亦谓我曰:前面住宿官人,好似我家叔叔。我语云:这便是你们南朝官家。此女闻言,怨泣至今未止。」帝闻之,亦相泪下不止。左右促行,遂去。
  或日,约行离寿州百余里,途间望林中有烟火及闻钟盘声,阿计替曰:「此必佛寺也。」乃趋入,见门首列二石金刚,皆拱手而立。入门,有一胡僧出迎,遂升堂。视佛像皆铁铸,无他供器,但有石盂石香炉而已。僧问:「列位何人?从何处来?」阿计替曰:「此乃南朝天子,被执于北国,今往燕京朝皇帝,在此经过,借寺歇足。」僧乃呼左右点茶一杯饮帝,并遍饮十三人。时帝不饮茶者已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