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玩好之属,穷奢极侈,日费不资。及罢官归京师,数年成穷窭子。又数年,成乞丐。王公贵人皆严绝之,惟大兴朱文正公戒阍人勿却。每旬日必一至,文正辄手赠青蚨二百。
一日,制军入文正书室,窥其无人,窃取小镜而出。从者觅不得,喧言制军实来。文正命勿觅,且勿声,如制军至,伺候侍茶而已。或曰:“人生实难’古人豪侈逾度,势穷则死。”若制军之寿,不如其速死也。闻昔有嗜鸭者,每饭必杀生。忽梦一处,有数大池浴鸭,守者告以皆君口中物也。醒益自喜,恣杀弗止。后复梦至故处,则一池数鸭而已,遽命勿杀。适有疾,亲故馈食,皆鸭也。数之,适符梦中所见,遂惊悸而死.嗟乎!人乌知已鸭之将尽?又乌知鸭尽而己尚不与之俱尽耶?
东方三大
吾锡秦小岘侍郎(瀛),博学,工古文,而书法素非所长。始以孝廉家居,闻纯皇帝东巡泰山,特赴召试之典。过清江浦,偶于市中见钞白破书一本,皆记零星典故,以五钱得之。归而略翻视之,有一条曰:“东方三大者,谓泰山也,东海也,孔林也。”及试,题为东方三大赋。侍郎首段挥冒三项,以下分点三段。大臣拟取十余卷,纯皇帝阅之,无当意者。因问大臣。“通场试卷,竟无知题义者乎?”大臣对曰。“有一卷分点三大,以书法太劣摈之。”上曰:“顾学问如何耳,何以书法为哉了”命亟以进。览之称善,御笔加圈点,拔置第一,遂授中书舍人,入值军机处。不数年,授杭嘉湖分巡道,数迁而为仓场总督。噫!人之名位, 自有生以来,冥冥中皆前定矣。又何容存得失于心哉!
四子书集注宜熟读
今世教童子读四子书者,往往摘朱注精要者读之,其圈外注及稍无涉于举业者,皆不读也。乾隆年间,大考翰詹,题为“也作乎赋”。诸名手皆搁笔,不知其出于何书。一老翰林独从容交卷而出,语人曰;“吾每试辄后于诸君,此次当稍出一头地。”榜发,果居第一。盖《论语》“子张问十世可知也”注内陆氏日:“也一作乎。”读者皆易忽略,故通场无第二人知也。又有乡先辈某太史,以拔贡生举乾隆元年博学鸿词科,授翰林院庶吉士。一日,高庙问某太史;“增广生员始于何代?见于何书?’太史错谔不知所对。高庙谓:“《论语集注》且不能熟读,何以得为博学。”遂散馆,改授知县以终。盖“子适卫”章圈外注,有“唐太宗增广生员”句也。合此二事观之,居文学侍从之职者,可不熟读朱注及圈外注哉?
穷达有命
湖口高碧湄大令(心夔),少有才名,其骈文、书法及散体诗,均造深际,惟古文尚未成家。晚以知县分发江苏,权吴县数年,颇有声绩。然性偏而政酷,卒以此被劾,忧愤而卒。碧湄以咸丰己未科会试中式,复试因试帖诗出韵,遂列四等,罚停殿试一科。因留京师,入户部尚书肃顺幕中,为课其子读书。次年为庚申恩科殿试,碧湄列在二甲。及朝考前一日,肃顺问碧湄日:“子向来写作迟速何如?’答以文思尚不甚钝, 曰中以后当可交卷。明日,肃顺监场,仅交未刻,见碧湄卷已交,即命抢诸人之卷,高才宿学,以不完卷被黜者甚众。然碧湄因急欲交卷,心手忙乱,试帖诗又出韵,遂列四等,以知县归班用。然后,知巍科上第,有命存焉,非可勉强得也。碧湄两次出韵,皆在十三元韵中。衡阳王纫秋孝廉(阊运)赠以诗曰:“平生两四等,该死十三元。”
学使以快短明衡文
今之督学使者,按临各郡考试生童,每次须分十余场,往往因公事繁冗,期限迫促,不能从容评阅,悉心搜校。康熙雍正以前,功令未严,格式未备,院试尚无试帖,仅四子书题文一篇而已。江苏为人文渊薮,闻昔学院有以快短明三宇衡文者,大抵交卷愈快愈妙,篇幅愈短愈妙,而意义则取其明白轩爽。
题纸一下,不可构思,振笔疾书,奔往交卷,取额一满,则不待终场而出案。往往考者方据案尹唔,研墨润笔,忽鼓吹聒耳,龙门洞开,始知出红案也,乃皆踉跄不终卷而出。一日,文题为“山梁雌雉”,有一卷文仅十六字,曰:“春秋绝笔,西狩获麟,乡党终篇,山梁雌雉。”遂拔取冠军。又一日,题为“孟之反不伐”,有一卷文曰:“不矜功,良将也。夫伐,情也,反不然,良将哉。春秋时,不伐者二:一介子推,一盂之反。之推不贪天功以为己功,之反不假人力以为己力。吁!良将哉。”又拔取冠军。盖以其仅五十五字,而全篇规模已具,文乃劈分两比格也。又有垫童五六人同赴试,一送考之佣二仁,年近四十,盖因学业未成,改读而耕者也。好论文,贪饮食,偶见塾师评改诸童文,或试不前列,则亦从而指摘之。诸童使具酒食,每先自饮啖。诸童皆恶之,相与谋曰:“佣工喜自炫其能,当有以困之。”乃用佣工姓名,密为购备一卷,俾携考具,若令送考者。既唱名,一童在佣工后代应之,而推佣工使前。佣工不得已,接卷而入,且笑曰:“若辈欲困我乎了当显我才学矣。”
是臼,题为“夫微之显”。佣工犹忆少时在塾读此题旧文,起讲下,既承上文,接笔曰:“天然而微矣,夫然而显矣,夫然而微之显矣。”提比后用复笔,亦如之。后比后之结笔,亦如之。
佣工因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