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申英夷入寇大变记略
不着撰人
谨按咸丰九年巳未五月,英夷入天津海口,上命僧邸御之,大获胜仗。轰坏夷船十余只,计毙夷匪六七百名。英夷随即遁去,而海防从此起矣。夫僧邸筹办海防,挑濠筑垒,伐树掘坟,姑无论招谤与否,而以之御英夷,则可谓殚尽心力已。
至今岁庚申五月,英夷由广东至山东,踞登州海口,声言俟伊马队到齐,即长驱大进,欲复去岁之仇。彼时我国之人,皆以海防可恃,有一僧王在,可高枕无忧也。考英吉利在南洋三岛,去中国七万里有奇,其由粤东历山左抵天津大沽口,计程一万三千余里,而计日不过半月,其船驶也。
至六月上旬,遂入寇天津。大小船百余只,该夷并闽粤各匪不下二三万人。传言带兵饷银钱可支三年,刀矛火器多而且精。出名者惟英吉利、佛兰西二国。夷酋有额尔金、葛罗、危咤马、巴夏里等名。先至北塘口停泊。此处僧营仗有地雷。夷人获一沙姓者,询知确实,即时将地雷挖去,整队上岸,伤民居数千家。是时僧邸意在决战,而朝中惠、怡、郑三王及肃顺等,意在必和。上意竟为动摇。相持日久,迄无定见。
至七月初四日,大势决裂。夷人以汉奸潮勇作马队,意在以我攻我。
初五、六、七等日,僧营连日开仗。因事多掣肘,故败多胜少。夷匪或虎皮蒙马,或猩毡裹人,我马队见之即溃。又因南炮台火药房被轰,该夷马步队蜂拥而来,直扑我大沽营盘。僧营不支,遂南北炮台俱陷。提督乐善阵亡。是役也,我兵虽败,未至大伤。僧邸苟再整劲旅,堵御谨严,夷其如我何哉。无如机由中制,奸党弄权,并私令该夷抄袭僧营后路,其意何居?真令人发指矣!僧营退守北岸,意仍在必战也。直督恒福袖出廷寄云:“业已违旨,尚一误再误耶!”僧邸顿足曰:“两年辛苦,费尽心血,一旦弃之,可惜也!”遂将大沽让出。及津人闻之,急往挽留,已兵退十里外矣。
夷匪遂于初九日入天津城,并不杀戮,且出告示云:“大英、法国提督水陆军门某某,为晓谕事:去岁我国前来互换和约,中国失信,伤我师旅。故今年前来复仇,又动干戈。于某日占居大沽,某日统先锋入天津城。我两国水陆会商,绝不骚扰百姓。尔等各安生业,俟大局已定,酌有章程,再行明示”云云。该夷携带眷口,盘踞津城。我兵一矢不加,甘心奉让。可叹可恨!朝中又命满中堂瑞麟领兵至通州防堵,直督恒福、中堂桂良、侍郎文俊,往津议和。僧邸大营退至张家湾扎住。有旨云:“僧格林沁办理一切,未能周妥。着拔去三眼花翎,革去内廷差使,以示薄惩。着桂良、恒福授为钦差大臣,驰往天津,办理事件。”
自初十至廿日,茫无头绪。夷人所要求者,如要现银一千六百万两,及设官盖馆等条款。奏闻后,奉上谕云:“勿得决裂和局,亦不可遽行应允。”圣意尚在两可,而该夷早已贿求桂良,全行应允,并许其五百人进京。京城一闻此信,安得不惊惶乎?京南一带各防兵均已撤回,恐僧邸复战也。僧邸回京,上不许其入城。听谗言恐其有异志也。既而廷寄有“不准该夷进城”之谕,而悍夷已不可制矣。遂于甘三日自津起队,甘五日至杨村,甘六日至蔡村,抢掠民夫无算。
而朝中于廿四日,忽有北巡之议。此乃端华、肃顺之谋。上深然之。是日御正大光明殿,召诸王大臣,示以暂幸木兰之意。皆无言而退,惟侍郎毕道远进言云:“从古国君守社稷,断无远出之理。”上复召诸臣云:“尔等所言固为有理,设夷匪入城,将置联于何地?”因相向而泣。一时忽传顺天府预备车辆,工部备木箱二百只,并黄幄行帐等件,户部备银六十万两。大城内外臣民,皆知驾必北行矣。是日山东、山西勤王兵到。申刻,怡王载垣、军机穆荫,自请赴津与夷讲和,以纾上忧。上许之。此时九城已设炮调兵,人心惶惶,眷属多有出城者。
廿六日,赏还僧邸三眼花翎。中堂彭蕴章、予告大学士翁心存、上书房、南书房诸臣,各递封奏。
廿七日,六部、九卿、都察院、五城御史科道等,均递封奏。奉朱谕云:“朕审时度势,今日巡幸之师,即为异日亲征之举。统带劲旅,坐镇京北,遥为控制”云云。即日已闻提督派惇王,监国派瑞常矣。僧王马递由贾格庄发。
廿八日,祁中堂巂藻、潘祖荫、刘成忠、九卿、都察院、科道各递封奏。潘祖荫折内云:“国君死社稷,上欲何往?”陆秉枢折云:“上何以对祖宗?何以示臣庶?”言之痛切。至胜保、曹登庸等折,直痛骂误国权奸,死有余罪。军机文祥,恳留诸臣勿散,欲力争也。召见时,剀切开陈,痛哭流涕,至于碰头血出。恭王、惇王、醇王抱上足哭留。圣心无可如何。遂于戌刻传旨云:“近因军务紧急,须用车辆,纷纷征调,不免喷有烦言。朕闻外间浮议,竟有谓朕将巡幸木兰,举行秋狝者,以致人心疑惑,互相播扬。朕为天下臣民主,当此时势艰难,岂暇乘时观省?且果有此举,亦必明降谕旨,预行宣示,断未有銮舆所莅,不令天下闻知者。尔中外臣民,当可共谅。所有军营备用车马,着钦差王大臣等,传谕各处,即行分别发还,毋得尽行扣留守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