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见子杀父,但见奴婢杀使长[22]。」盖暗指伯颜杀郯王之事。伯颜闻之,俛首不语,殊有惭色也。
台臣奏曰:「太皇太后,非陛下母也,乃陛下婶母也。前尝推陛下母堕烧羊炉中以死,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乃贬太后东安州安置[23],太子燕帖古思潘阳路安置,乃遣云都赤月怯察儿押送沈阳[24]。太子忽心惊,知其将杀己也,飞马渡河而去,月怯察儿追及之[25],拉其腰而死。云都赤者,带刀宿卫之士也。太后亦每言,帝不用心治天下,而乃专作戏嬉[26],故此举虽出于权臣,实亦帝心之所欲也。尚书高保哥奏言:「昔文宗制诏天下[27],有曰:『我明宗在北之时,谓陛下素非其子。』」帝闻之大怒,立命撤去文宗神主于太庙,并问当时草诏者为何人,遂欲杀虞伯生、马雍古祖常。二人呈上文宗御批,且曰:「臣受勅纪载,实不获已。」脱脱在旁,因曰:「彼皆负天下重名,后世只谓陛下杀此秀才。」故舍之而不问。
国初,宋江南归附时,瀛国公幼君也,入都,自愿为僧白塔寺中。已而奉诏,居甘州山寺。有赵王者,嬉游至其寺,怜国公年老且孤,留一回回女子与之。延佑七年,女子有娠,四月十六日夜,生一男子。明宗适自北方来,早行,见其寺上有龙文五彩气,即物色得之,乃瀛国公所居室也。因问:「子之所居,得无有重宝乎?」瀛国公曰:「无有。」固问之,则曰:「今早五更后,舍下生一男子耳。」明宗大喜,因求为子,并其母载以归。
庚辰 至元六年。伯颜行至江西豫章驿,饮药而死。殓以杉木棺,置棺上蓝寺中【一云北塔寺】,尸水流出户外,人皆掩鼻过之[28]。籍其家,数月摒挡不尽,米糠数房,烧饼至一房,其啬也如此[29]。或言伯颜家畜西番师婆,名畀畀,每问求岁吉凶,又问自己身后事当如何。畀畀曰:「当死于南人手。」故其秉政时,禁军器,刷马匹,蒙古、色目殴汉人、南人,不得回手等事,皆原于此。先是,阿乂赤大夫、完者帖木儿王二人,颇有节气,见伯颜私通太后、杀郯王,窃相议曰:「此人有无君心,不除之,必为国家患。」于是截发为誓,私相约曰:「但得间,即行之。」一日,伯颜休息于家,二人侍立,或言:「云都赤佩刀,乃水总管镔铁善刀也。」阿乂赤即借观[30],称善久之,伯颜亦欣然起,披衣观之。完者帖木儿王喜于得间,从旁促阿乂赤[31],阿乂赤惧不敢发,完者帖木儿王疑其中变害己,因长跪,首曰:「间者阿乂赤观刀时,有害太师心。」伯颜大怒,即捽向前。阿乂赤亦跪曰:「此人常有害太师心,我不从,故反告我。」即并杀二人而籍其家,其酷虐如此。命脱脱为左丞相,益都忽为右丞相,韩家奴为御史大夫,汪家奴为枢密使。初,伯颜既败,其弟马札儿台以诛伯颜有功,故继其位为首相。仅半载,于通州置榻坊,开酒馆、糟坊,日至万石。又使广贩长芦、淮南盐。其子脱脱不以为然,嗾参政佛喜问曰[32]:「吾父喜君,君所言无不听[33],曷谏我父,使解职闲居。不然,人将议我家逐其兄而攘其位,众口甚可畏也。」佛喜问如其言,因乘间谏之。马札儿台果辞职家居,封为太师。于是升益都忽为首相,而己副之焉。
诏复行科举。
诏太庙四时祭享,赐天下高年粟帛,蠲天下租分。
右丞相益都忽、左丞相脱脱奏曰:「京师人烟百万,薪刍负担不便,今西山有煤炭,若都城开池河,上受金口灌注,通舟楫往来,西山之煤可坐致城中矣。」遂起夫役,大开河五六十里。时方炎暑,民甚苦之。其河上接金口高水河[34],金口高水泻下湍悍[35],纔流行二时许,冲坏地数里。都人大骇,遽报脱脱丞相,丞相亟命塞之。京师人曰:「脱脱丞相开干河。」
秋,河北大水。
辛巳 至正元年。诏选儒臣欧阳玄、李好文、黄缙、许有壬等数人,五日一进讲,读五经、四书,写大字,操琴弹古调。常幸宣王阁[36],用心前言往行,钦钦然有向慕之志焉。大兴国子监,蒙古、回回、汉儿人三监生员,凡千余。然祭酒、司业、博士多非其人,惟粉饰章句,补苴时务,以应故事而已。凡在诸生,日啖笼炊粉羹,一人之食为钞五两。君子以监学乃作养人材之地,而千百为羣,恣纵恬嬉,玩愒岁月,以侮嫚嘲谑为贤行。加屏风以障市人,入茶酒肆不偿直,掉臂而去,无敢谁何。是坏天下人材,何作养之有焉。
曩加孙,监生也,积分试中,累官至秘丞,在朝郁郁[37],后为分省右丞。一日,奉扩廓命,入京师议事,扬扬过市中,大言曰:「我今日只知有总兵,不知有皇帝。」人闻其言,相顾问曰[38]:「此何官人也?」或曰:「此是往时国生曩加孙也[39]。」人皆叹曰:「此官所言,是报当日笼炊也。」
又有普贤奴者,亦监生也,积分中举,历官至左右司员外郎。因奉命至扩廓军中,留之为分司部尚书。已而,京师大饥,遣户部侍郎求粮于扩廓。普贤奴知之,请与相见,因责之曰:「朝廷遣汝来求粮耶?归语汝丞相,朝廷自红军祸乱以来,前后命总兵官剿捕,皆有供给官办粮料,如巩不班、也先帖木儿、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