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于此。院左有甘泉坐石,有端默石,有甘泉洞。
南岳规模宏阔,过于岱宗,无论嵩华。初陟山麓,即觉气象迥别。群峰罗列,层层浮出,各极奇秀,而雄浑博大,绝无峻岩刻削之状。正如雷尊象鼎,虽丹碧烂然,而太朴浑沦之气,非鬼工匠手所能拟议。又如杜少陵诸绝作,必非清新俊逸超脱幽奇等目所可形容者也。
南岳络系潭,当华岳岭之右,其上飞流数道,穿诸岭而来,汇于潭。潭在两山峡中,乱石林立,急流触之怒跃,旋而成潭。盖水安流浑而为一,则其色绀碧,一遇击搏,冲破水面喷溅而起者,其色如珂如雪;如跃冶之银,凡水皆然。兹急滩遇石而碎,急不得复合,而求合愈急,则漩而为螺文。水当方破未合之际,色白如霜雪;水为石碎,千条万缕而下归于潭,皆细如蛛丝,重重漩γ。潭如一极大车轮,运转于下,而缲诸岭之水,抽为银系以下泄,不知化母于何年月日。理此一副机杼,轧轧至今,历终古而不穷也。初命此名者为谁氏?可谓善于体物者矣。
络系潭而西,路反稍就平坦,石益奇秀森列。诸峰稍稍出,泉左右交流,淙淙若琴瑟笙竿。路当平衍处,皆良田畴,引山泉以灌溉,至绝顶而犹然。人言南岳无地非泉,或隐或见,或缓或驶,或上下承之,或左右分之汇之。细若鸣弦,状如奔雷,俯为垂珠,仰为喷雪。僧厨举炊,不汲而至;伐香为碓,起止自如。泉所至为田,所不至为圃,乃此山之独盛,信有然矣。
南岳玉板桥,或曰御班,言宋徽宗尝至此,故名。按徽宗未尝南狩,安得至此?野人之言,不止齐东不足信矣。
于玉板桥回望,岳庙在咫尺;天朗无云,湘流亦明灭可见。诸峰继续起伏,如龙蛇蜿蜒,或见其首,或见其尾,或见其爪牙,盘旋纠结,势无定向,真奇观也。
上封寺西一里为湘南寺基,寺踞烟霞峰麓,竟极奇峻。有巨石峭壁,镌“大观”字,赵岍笔也。其下有隐身岩,唐懒残以指画石曰:“身健端须饱此心,问山临水极幽寻。待余书遍湘南寺,却向山中老定林。”
余谓南岳乃一幅《朝会图》也:祝融一峰,独尊最上,群峰不能望其面目,如圣天子端拱穆穆于九重之上;天柱诸峰,环列左右,如公孤岳牧垂绅正笏侍立于丹陛之旁;七十二峰罗列其下,如群寮庶采,扬尘舞蹈于阶墀也;紫盖一峰,别向而走,如大将受命于朝,凿凶门而出,得专征伐以讨不庭;五岭诸山,拱从天末,如四夷八蛮,稽首向阙于绝塞也。中国威仪,已定粉本于此山矣。
南岳有飞来石船,在祝融峰下,长数十丈,篷桅篙橹,无不逼肖。嵌空架两石上,昂首耸尾,俨然百万斛之艘,凌空御风以行,而暂维于此者。国初,有僧号破门,结茅于其下。师能诗善书,书法为湖南第一。庚寅顺治七年,南阳彭禹峰先生来游南岳,与师把臂入林,相得甚欢。赠之以文,中有云:“石船有时飞去,如和上头颅何?”次年辛卯三月十二日夜,大雷电,石船震碎,禹峰之文遂为谶云。闻之山僧曰:是日午后,见有野狐曝其上,忽紫云垂下,雷声大作而狐毙。半夜,大雨如注,山水泛涨,推船去,疑以击狐之故,惊起蛰龙也。翌日,有南天门道人于其所拾得雷楔一,长四寸,阔一寸六分,其上脑崩去少许。亦异矣。
南岳群峰皆向祝融,独紫盖别为一局,然其支皆界湘而止。湘水自西来,绕衡之南而东,九背九向,历历可数。蒸水、耒水、茶陵之水,皆在目前。诸峰不能一一知其名,浩然罗列,殆以百数,焉止所谓七十二哉?昔人盖目其巨者耳。
身之所处者高,则目之所及者远。人立平地,平目而视,不过数里。目光之所切,止于此矣。
武昌县城甚小,即古之武昌也,孙吴之所都,庾亮、陶侃之镇皆此地。今之武昌府,则江夏也。县城临江,庾楼在焉。元次山之退谷,苏长公之九曲亭,皆在县城西。吴宫故址,则西山寺也。
《喜雨亭记》后段云:“归之太守,太守不有;归之天子,天子曰不然;归之太空,太空冥冥。”慎庵曰:“‘天子曰不然’,当作‘天子曰否’。”盖上下皆用韵,而此句独不然也。
《后赤壁赋》:“盖二客不能从焉。”钱慎庵曰:“此句之上,必脱一句,而焉字当衍。”盖从字与茸字宫字韵叶,而上句脱去,亦不成文理也。
慎庵摘崔考功《黄鹤楼诗》之五、六云:“六之‘鹦鹉洲’,乃见成语,‘汉阳树’则扭捏成对耳。且‘芳草萋萋’,亦属见成,而‘晴川历历’则何所本?且‘历历汉阳树’截以成句,而‘萋萋鹦鹉洲’成何文理?古乐府云:”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是’历历‘字贯下’树‘字,而’萋萋‘字则连上’芳草‘字矣。律本二对,今上四句皆不对矣,而五六又草率如此。太白阁笔,而千古更无异辞,实不解也。若云只取气格耳,既云律矣,何乃只取气格耶?“慎庵此言,细入毛发,吾恐考功、青莲复起于九京,亦无以对吾慎庵矣。
吾少读东坡《赤壁》二赋,已知即此一题,将错就错。原自绝妙千古,而后人殷殷考订校正,一何愚也!赤壁本赤鼻,见郦道元《水经注》,昔临大江,今壁下长巨洲成陆地,距大江远甚,沧海桑田之变,亦甚速也。赤鼻者,乃一大石,突出于外,形如象鼻,其色微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