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矣,何国之如。”
征君莞尔笑曰:“甫之所如者,子之所去;子之所去者,亦甫之所如也,又何问乎?”乃扬绥而别,周举挽其袂,怅而不言。从者曰:“夫子将如秦。”
○去魏
征君既去魏,魏人告王曰:“征君却魏而奔秦,必有无礼于魏。请行间于秦王,以疑其心。可乎,不可乎?”
魏王曰:“可。寡人欲执其所主而后间。彼宾于敝国,不告寡人而私纵之,不惟有纳赂之辜,且以导衅于邻藩,而笑同列。刑在先王之明典,不可宥也。”乃命左右执之。
馆人惧而赴秦,告征君曰:“君以夫子去魏之故,不闻予君,君将戾仆以仆为夫子赂也,又导衅于邻以为诸侯笑,欲声我以罪戾,加我以典刑。仆其若之何夫子之令德英谊日夜结于君心,若返驾于魏,陈以去故,岂惟宥仆而君亦以弃贤是悔,且无恶于诸侯。夫子亦可以往来于其国,而车马之从缤纷于秦魏之郊,夫奚不可乎吾闻之,圣哲之出将以仁诸侯而抚百姓,今以一馆人而不能使其庇,仆死之后,恐夫子无所主矣。夫贤者之于诸侯,先所主也。无所主而宾诸侯,人孰信之。”
征君答曰:“魏王之宾也,素无国士之遇,甫之馆于魏也,亦无待人之辱,可以去而不就,是吾裕也,魏王何为虽然,诸侯之懈德,未有甚于魏王也。色荒于宫,禽荒于田,吾数谏而不听,是窃效宫奇之愚,而不为百里奚之智也。幸而魏王无逐客之令,以戮天下士,宪也得以翱翔而逝焉。吾子义不矣,子欲吾返驾而就,吾亦何声以辞秦之聘哉若不得已,唯是奉尺简于魏王,陈吾所以去之故,明吾所以不返之故,宜吾所以假馆无妨于子之故,子必免矣。”乃遗魏王书,馆人归魏。
是岁,魏人求盟于秦。
●卷五
○遇樵
征君入秦,倚歌于渭桥。有负薪者过而问曰:“子何人,斯倚歌于渭水之梁乎?”征君对曰:“甫汉室之征君也,吊古于秦,悲而倚歌,非汝所测也。”负薪者曰:“今游秦之士,接迹于渭桥,不徒游观以为乐也,皆挟策怀珍以干秦王,而士无遗于邻国,秦号为得士。子以汉室征君下临藩壤,使一见秦王,秦王必以子为上国之宾,富贵可立而俟也。子奚洋洋然倚渭桥而悲歌乎?”征君曰:“非甫之志也,故慷慨悲歌以自激耳。宪也岂宁戚之流乎?”
负薪者曰:“吾秦人也,以负薪为职,比秦之名山、广谷、遗基、故苑,吾皆得而樵焉。子欲吊古于秦,以释厥志,吾为子肆言可乎?”征君辗然而仰笑曰:“出于机,入于机,同游于机,浩浩乎磅礴于机,而忘于机。”负薪者曰:“吾恶知人忘于机乎,机忘于人乎,人与机相忘乎夫机发于无极之原,智者觉之,愚者忘焉。故万物缘机而生,缘机而动,天地如之,而况于物乎。吾与子遇,机也;吾与子言,机也,子以吾为忘于机,而不知吾以子为忘于人乎?”征君不能对,既而曰:“子言秦之状也,宪也愿闻之。”负薪者曰:“吾忘于机,子忘于人,而奚不忘负薪之子乎?”征君曰:“吾始知忘于机者化于机,觉于机者忘于人乎。虽然,吾以仁义为机而得其名,子以斧斤为机而得其薪。薪者得于斧斤而不得于子,是亦忘于子也。而子亦岂忘于机者。”
负薪者曰:“噫,嗟乎!吾与子之争于机乎钻焉凿焉,而不得其源乎!吾已矣哉,今日暮,重关渭水东流,秦岭苍然,乌憩云木,有庐在焉。请与子偕归,以薪为榻,举瓦觞餐鬼草,聊以娱子怀也。”负薪者曰:“子如不言,吾请言其略,以竦子之游。夫秦,四塞之壤也,虽偏镇于西隅,而国之形势实为天下雄固,帝霸之业也。若夫盘互而秀于南者,则终南、太乙焉;隆隆乎阴于西极而东望潼关者,则华岳焉,东注乎咸阳则沣水之所导也,其境有兰池阿房之宫。咸阳之南,周之镐京也,茫茫四陵,南北相望,秦宫所营沣其郁焉。岂惟泾水之望陵哉。西北临乎豳国,而奕奕者其梁山也。鸟而苍苍,内有离宫别馆、昆明西陂、辇道纡曲而相属者,秦之上林也。郁然起于雩之东南者,有紫阁峰焉,其周之灵台,废也久矣。横亘乎蓝田者,有秦岭焉。霸水之所出,关之所镇也。绝于西域,而嫖姚之所开者,其玉门之关乎环于汉阳而微茫者,其鸟鼠乎。限于北漠之陲,匈奴倚垣而窥者,此秦之长城紫塞也。蔽乎朔方,而胡笳战马之所集者,其贺兰之山乎声下龙门,景入太华而浩荡者,黄河也。积雪千里而瀑布之漭漾者,则太白焉。荆山峙于河,则大禹铸鼎之墟也。若夫太液曲江之池,乐游细柳之原,骊山之温泉,新丰之粉社,陇山之九坂,长安之章台。又有博望西郊、芙蓉、未央、长乐、建章、甘泉之宫不可胜数。其近而罗列者,皆钟秀于雍州;其远而环带者,皆隐耀于关中也。子之游秦其知已乎?”
征君谢曰:“幸教甫矣,今王室多事,而秦晏然。一日不能藉,虽藩篱四塞,吾恐胡人整步而过蓝关之险,平于九衢太华之限,豁于战场,则秦人安得而峙乎所以慷慨而悲歌也。”负薪者永啸而去。征君叹曰:“国有隐士,甫已知秦王之不能好贤也。”
洎曰:“此入秦第一篇,文势错综变化,不可仿佛。中兼赋体,读之令人手舞足蹈,太史公后罕见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