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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南渡录-宋-辛弃疾-第4页

二帝所服,以常人女衣易二后之服,侍卫番奴以南家子呼帝及太上,饮食与彼同。
十七日,粘罕又使骑吏持书示二帝曰:“元帅令汝趋燕京朝金主,已召康王至军前同去,南京已立张邦昌为帝,国号大楚矣。”帝与太上并涕泣。时郑后因丧乱,心腹疾作,疼不可忍,卧于木凳,几绝,朱后为其抚摩,四人相对泣下。骑吏怒曰:“元帅令已下,来日发行,诈病何为者?”帝告曰:“母后心腹病甚,君岂不见其面色乎?安敢有诈,倘若见怜,以杯药或沸汤见赐,他日厚报。”骑吏少和颜色,曰:“此间无药物。”因叱左右以沸汤一杯进,后饮之,疼少止。因泣曰:“妾之不幸大矣,国破家亡,虽生何益?”是夕,宿于野寺中。
十八日早,骑吏前曰:“可行矣。”牵马四匹,令二帝二后乘之,二后素不能骑,骑吏遂掖而乘之。郑后病未已,伏鞍而行。行十余里,旁路数人见之,泣曰:“皇帝父子北去,吾百姓何日得见太平也?”因奉麦饭二小盂进四人分食,粗粝不堪食,帝曰:“吾母心腹疼痛,汝有汤药否?”父老对曰:“无,止有少许盐汤,可煎而饮之。”骑吏恐其滞住,促行。有一骑吏掌行者千户,自言姓幽西,名骨碌都,常以言戏朱后,复恣无礼。当行路之次,朱后下畦间旋溺,骨碌都从之,且执后臂曰:“能从吾否?”朱后泣下,不能言,遂亦发疾,不能乘骑。骨碌都乃掖后同载马上。至晚,约行三十里,宿一寺。是夜月初上,明照廊庑,骨碌都取茅火烹食,以啖二帝于室。二后病不能食,乃手煎羊乳以饲之,曰:“吾保护你四个到燕京。”是夕,郑后寝,朱后惊悸不已,心腹作疼,骨碌都以手抚其腹曰:“病已,病已。”三祝之曰:“尔强强,尔强强。”其无礼若此。天明白于少帝曰:“为吾说与你妻,善事吾,吾即保汝为相报也。”
十九日,至东明镇,骨碌都早食与帝并食于村店。特乡村荒残,无复人烟,百里之内,唯有屋一二所。朱后疾愈甚,帝泣下不止。骨碌都怒曰:“汝在汴京三千余口,其中女子美貌者甚多,并为人取去,何独眷一朱后,不以结识诸曹,以作前程之托?吾素非胡人,亦以妹奉元帅,故身至大将,富贵无比。吾本河州人,常为官家运花石纲,役使天下人,苦虐不堪言,今至此,天报耳!尚何怨耶?”少帝于是不敢复言,但日吁嘘而已。
二十日,至封丘镇,早食山坡之下,马啮草相□,而饮食生地下,无椅桌。时雨霁泥滑,路淖不可行,帝与太上及后皆在泥中伏蹲,饮食粗粝,形容黧黑,目睛并昏。旁有井水,太上误堕其中,衣服沾湿,骨碌都拯而出之,马惊失,伤郑后之足。朱后手绞太上衣服,去其水,而上马以行。是夜,宿于馆驿中。
二十一日,行次黄河岸,欲渡,渡船有自北来者,上立皂帜,中有紫衣人呼骨碌都曰:“北国皇帝约四月半至燕京,今已三月尽,可速行之。”语次,骨碌都数以目视朱后,且哂之,紫衣人知其情状,拔刀执骨碌都曰:“汝本一冗贱,吾兄待汝至此,今安得与妇人私而稽缓其行程?”乃杀之,投尸于河。顾谓帝曰:“为吾说此妇人为何人也?”帝曰:“某妻朱氏,骨碌都数有无礼侵犯,苦无告处,今将军杀之,足以雪吾之耻矣。”紫衣人曰:“汝识吾否?吾乃元帅弟泽利也。”帝拜谢,后亦拜之。至暮,乃抵北岸,及卫州垣邑县之西安镇驻军宿。是时,泽利所领兵甲千余人,并旧骑吏二千人扎寨。寒夜月明,泽利所带妇女四人,遂令置酒,命二后同席共饮,二后闻之,不胜其辱,不能即席。泽利曰:“汝病不能饮,可持此二杯饮汝二王,其恩当候他日报。”乃遣二后入房,以饮二帝。
二十二日,入卫州城。百姓皆以为金人,不知中有二帝二后。时有买卖者入馆舍或寺中,金人皆易饮食。二帝为金人所闭,居一小室,侍以甲兵,甚严密。日中始得豆饼四枚,四人共食。时百姓或有知其事者,于窗隙中令人馈以饮食,间或又为守者所夺,时在彼中留半日。是夜,复出城外三十余里,宿于安国之北明王寺。少帝以饮食不继,渐生泄泻之疾,日走数十次。又为监者所诟,惶惧不敢复言。
二十三日,至怀州。入城,泽利往往于二后前恃酒无礼,或时窘骂二帝,城中有富家数十户,泽利遣人В掠酒食财帛子女以自娱,又常鞭打下人。是夕,帝渴甚,告监者使取水,偶泽利过前见之,遂手杀其人于帝前,帝大惊骇。又顾谓帝曰:“可安稳到京,莫得生事,若不是郎主要活底,你死不多时矣。”自是,帝见泽利必惊悸,移时而后定。
二十四日,至安信县。帝及太上二后未尝涤面,至是见野水清澄,四人方掬水洗面灌涤,相视哽咽,不胜情。旁有人献牛酒于泽利者,泽利拔剑切肉啖食,连饮五七盏,以其余酒残食饷帝曰:“食之,前途无有食也。”复视朱后笑曰:“这一块最好,你自吃之。”方饮酒时,或有人言知县来相见,乃见一金人衣褐净绿袍,穿皂靴,裹小巾,执鞭揖泽利,泽利又分酒食羊肉,同坐共饮。移时,泽利乘醉命左右叫朱后出劝酒唱歌,朱后以不能对。泽利怒曰:“汝四人性命在我掌握中,安得如是不敬?”欲以所执之鞭击之,朱后不得已,乃持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