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张颉居忧于鼎州,目其事,遂以书诋朝贵,言“南江杀戮过甚,无辜者十有八九,以至浮尸塞江,下流之人,不敢食鱼者数月。”病其说,且欲分功以啖之,乃上言:“昔张颉知潭州益阳县,尝建取梅山之议,今臣成功,乃用颉之议也。”朝廷赐颉绢三百匹,而执政犹患其异议。会颉服阕,乃就除为江淮发运使,便道之官,而不敢食鱼之说息矣。
王荆公当国,郭祥正知邵州武冈县,实封附递奏书,乞以天下之计专听王安石区画,凡议论有异于安石者,虽大吏亦当屏黜。表辞亦甚辨畅,上览而异之,一日问荆公曰:“卿识郭祥正否?其才似可用。”荆公曰:“臣顷在江东尝识之,
其为人才近纵横,言近捭阖,而薄于行,不知何人引荐,则圣聪闻知也。”上出其章以示荆公,荆公耻为小人所荐,因极口陈其不可用而止。是时祥正方从章辟,以军功迁殿中丞,及闻荆公上前之语,遂以本官致仕。
李师中平日议论多与荆公违戾,及荆公权盛,李欲合之,乃于舒州作傅岩亭,
盖以公尝ヘ舒,而始封又在舒也。吴孝宗对策,方诋熙宁新法。既而复为《巷议》
十篇,言闾巷之间,皆议新法之善,写以投荆公。荆公薄其翻覆,尤不礼之。
本朝状元及第,不五年即为两制,亦有十年至宰相者。章衡滞于馆职甚久,熙宁初冬月,圣驾出,馆职例当迎驾,方序立次,衡顾同列而叹曰:“顷年迎驾于此,眼看冻倒掌禹锡,倏忽已十年矣。”执政闻而怜之,遂得同修起居注。
京师春秋社祭,多差两制摄事。王仆射为内外制十五年,祭社者屡矣。熙宁四年,复以翰林承旨摄太尉,因作诗曰:“鸡声初动晓骖催,又向灵坛饮福杯。
自笑怡怡不辞醉,明年强健更须来。”是冬,遂参知政事。
蔡挺自宝元已后历边任,至于熙宁初犹帅平凉,会边境无事,作乐歌以教边人,有“谁念玉关人老”之句,此曲盛传都下,未几召为枢密副使。
曾肇为集贤校理兼国子监直讲,修将作监敕,会其兄布论市易事被谪,执政怨未已,遂罢肇主判,滞于馆下,最为闲冷,又多希旨窥伺之者,众皆危之,曾处之恬然无闷。余尝赠之以时,有“直躬忘坎陷,祥履任Лヴ。”盖谓是也。既而曾鲁公公亮薨,肇撰次其《行状》,上览而善之,即日有旨除史院编修官,复得主判局务。
进士及第后,例期集二月,其醵罚钱,奏宴局什物皆请同年分掌,又选最年少者二人为探花,使赋诗,世谓之探花郎,自唐以来榜榜有之。熙宁中,吴人余中为状元,首乞罢期集,废宴席探花,以厚风俗,执政从之,既而擢中为国子监直讲,以为斯人真可以厚风俗矣。未几,坐受举人贿赂而升名第事下御史府,至荷校参对,狱具,停废。熙宁执政者力欲致风俗之厚,士人多为不情之事以希合,
故中以探花为败风俗,而身抵赇墨之罪,此不情之甚者也。
陈绎晚为敦朴之状,时谓之“热熟颜回”。熙宁中,台州推官孔文仲举制科,
庭试对策,言时事有可痛哭太息者,执政恶而黜之。绎时为翰林学士,语于众曰:
“文仲狂躁,乃杜园贾谊也。”王平甫笑曰:“杜园贾谊可对热熟颜回。”合座大噱,绎有惭色。杜园热熟,皆当时鄙语。
熙宁八年,王荆公再秉政,既逐吕惠卿,而门下之人复为谀媚以自安。而荆公上告求去尤切,有练亨甫者谓中丞邓绾曰:“公何不言于上,以殊礼待宰相,则庶几可留也。所谓殊礼者,以丞相之子为枢密使,诸弟皆为两制,婿侄皆馆职,京师赐第宅田邸,则为礼备矣。”绾一一如所戒而言,上察知其阿党,亦颔之而已。一日,荆公复于上前求去,上曰:“卿勉为朕留,朕当一一如卿所欲,但未有一稳便第宅耳。”荆公骇曰:“臣有何欲,而何为赐第?”上笑而不答。翌日,荆公恳请其由,上出绾所上章,荆公即乞推劾。先是,绾欲用其党方扬为台官,惧不厌人望,乃并彭汝砺而荐之,其实意在扬也。无何,上黜彭汝砺,绾遽表言:“臣素不知汝砺之为人,昨所举卤莽,乞不行前状。”即此二事,上察见其奸,遂落绾中丞,以本官知虢州。亨甫夺校书,为漳州推官。绾《制》曰:“操心颇僻,赋性奸回。论士荐人,不循分守。”又曰:“朕之待汝者,义形于色;汝之事朕者,志在于邪。”盖谓是也。
张谔检正中书五房公事,判司农寺,上言“天下祠庙,岁时有烧香利施,乞依河渡坊场,召人买拆。”王荆公秉政,多主谔言,故凡司农起请,往往中书即自施行,不由中覆。卖庙敕既下,而天下祠庙各以紧慢,价直有差。南京有高辛庙,平日绝无祈祭,县吏抑勒,祝史仅能酬十千。是时张方平留守南京,因抗疏言“朝廷生财,当自有理,岂可以古先帝王祠庙卖与百姓,以规十千之利乎?”上览疏大骇,遂穷问其由,乃知张谔建言,而中书未尝覆奏。自是有旨,臣僚起请,必须奏禀,方得施行。卖庙事寻罢。
张谔判司农寺,吏人盗用公使库钱,事发,下开封府鞫劾,久之未决。谔阴以柬祷知府陈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