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掣签授官】吏部制签之法,始自迩年孙富平太宰,古今所未有也。孙以夙望起,与新建张相,寻端相攻,虑铨攻鼠穴难塞,为张所持,乃建此议,尽诿其责于枯竹。初行时,主者既以权衡弛担,幸谢揣摩;得者亦以义命自安,稍减怨悲,亦便计也。然其时有一陕西老明经,以推官掣得浙江杭州府,震栗求免。富平公大怒谓:“若敢以乡曲私情,首挠吾法?”叱令送法司治罪,其人抆泪而出。比抵任,则首郡刑官,百责所萃,果不克展布。抚按为题一浙东甲科,互相更调,富平心知其故,佯不语而允之。此后则记认分别,阳则曰南北有分,远近有分,原籍有分,各为一筒。简无径窦者,任其自取。而阴匿其佳者以待后来。其授绝域瘴乡之人,涕泣哀诉,筒已他授矣。初犹同胥吏辈共作此伎俩耳,至其后也,选司官每遇大选前二三日,辄局其火房,手自粘帖地方,暗标高下,以至签之长短、大小、厚薄,靡不各藏隐谜,书办辈亦不得与闻,名曰做签。公然告人,不以为讳。于是作奸犯科,反不在曹掾矣。
其或先有成约,而授受偶误者,则一换、二换、三换、必得所欲而止。他有欲言,则叱詈扶出矣,曰统,曰均,如斯而已乎?
【吏兵二部大选】凡双月吏部大选,则吏部堂官,率选司官入内铨除,吏科都给事中同入,看打选官印子,挂榜登簿,
以待总缴入内。虽大权不得干预,亦寓监制微意焉。是日例赐酒饭于内,则吏部尚书上会,都给事下席。此在掖垣之体,已自尊重。至今上辛卯,钟给事羽。正拜吏科都,上疏争之,谓故事,都谏与冢宰俱上座,自近年吏科臣陈三谟,谄媚要津,自贬下席。且以兵部选官,兵科与大司马并列为证,力请改正。
其事迄不行,今下座如故也。按太宰表率百僚,自非他曹可比。
即吏兵体例不同,不为无说。先朝当久有定制,未必三谟之罪,此说未知何据?在事耆夙大老,亦不一为折衷,何也?
吏部大选,加午饭一顿,兵部则无之,其体已自不同。
【举吏部】往时铨属,俱由太宰自择。自张新建为政,始令各省大僚,各举其乡人,以发太宰之权。于是乡先达多以爱憎行其意,一缺出,至荐六七人,甲可乙否。惟望重地尊者所举,始登启事。辛丑年,浙江吏部缺出,朵颐者凡数人,嘉兴贺伯暗(灿然)其一也。贺先为诸生时,有盛名,适丁艰,同一偕计者入都。时朱少宰方髫年在京,原学执贽,而贺不屑受。
朱寻联捷为鼎元。循至卿贰,是年适以礼部左侍郎署部事。贺已登乙未第,为行人矣。向来投刺春曹,例应称“门下晚生”,而贺自以同里前辈,不肯遵旧例。朱颇有后言,贺闻而作长书詈之,二公遂绝交。贺至是忧挠无计,谓朱必下石厄之,而同里有医孙姓者,游二公之门甚昵,贺问计于孙。孙曰:“是不难,我力能得之。”乃往说朱,谓贺之开罪于公,都下莫不闻。
今公能沮其铨曹,未必能收沮其台琐,与其树以为敌,不如收以为援。朱大然之,遂力荐之。时朱方有相望,同乡亦随声称许,而贺立改铨曹,时咸多朱之恕云。
次年壬寅,南直江南吏部缺出,时兵曹王淡生(士骐)最有名,当得之,其同府则兵部郎张其廉,与宗德令陈允坚,亦在伯仲间,而陈尤为时贤所推彀。王乃遍约江南诸大老,及各曹大僚,以至科道,无不以王登荐。于是吏部竟以单名上疏,无一人陪着,亦近例行后未有之事也。陈在官闻王命下,推案一嘘而殁。张仅得调礼部,亦引疾归殁于家。盖一时推铨司不复由太宰,惟画诺听命而已。至于巡抚缺出,亦许九卿科道各荐所知。近年观后,广西适缺巡抚,时左辖入观,尚在都下。
于是吏部汇荐举者九人以入疏,其八人左辖也。京师遂谣曰:“广西抚院,京香京绢”。闻者捧腹,迩来始渐变,亦体势之不得不变也!
【选科道】成弘之间,进士避外官者,多营求三法司观政。
久之名曰“理刑三年后堂官”,以刑名精熟上闻,即授御史。
即监生历事久者亦得之。盖此时拨各衙门观政,尚未限定常规,以故巧黠者能越次得之。然而必先授试职,或逾年再考不称,则又调别衙门,嗣后渐不然矣。至给事中之选,则专取姿貌雄伟。以故成化初,编修张元桢建议,六科不必拘体貌长大,当以器识学问文章为主。而时论不从其说。盖以近侍官兼主对扬,必用体貌长而语言确者,以为壮观。故当时为之语曰:“选科不用选文章,只要生来胡胖长。”然亦听吏部试文以为去取。
盖本唐人身言书判之法,以身为第一义,亦其遗意也。今之考选,发访单于大僚及四衙门,以揄扬多和为殿最,即太宰亦不能专其柄矣。何以尚名考选?
【科道俸满外转】正嘉以后,都给事之外转,必升参政固矣。又论序不论俸,即拜都科仅一日,亦得三品。唯西台则不
然,非转京堂,止得副使,虽满九年亦然。盖国初御史,三考无过,仅升主事也。顷丁酉年连中丞(标)为御史,亦满九载,杜门戏谓人曰:“若升我吏部主政,我即立起赴任矣。”盖尚以故事解嘲。近年台班壅滞,积俸有十年以外者,于是应朝卿以首俸应外迁,特升参政,遂为御史得三品破天荒之始矣。至若迩年,都谏出为大参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