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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万历野获编-明-沈德符-第213页

各缺其一,则至今用之,南北无异,几如时艺之四股八比之不可易也。
元人云:杂剧中用四人,曰末泥色,主引戏分付;曰副净色,主发乔;曰副末色,主打诨;又或一人装孤老;而旦独无管色。益如旦为管调,如教坊之部头色长矣。
【笛曲】今按乐者必先学笛,如五凡工尺上一之属,世以为俗工俚习,不知其来旧矣。宋乐书云:“黄钟用合字,大吕太簇用四字,夹钟姑洗用一字,夷则南吕用工字,无射应钟用凡字,中吕用上字,蕤宾用钩字,林钟用尺字,黄钟清用六字,
大吕夹钟清用五字。又有阴阳及半阴半阳之分。”而辽世大乐各调之中,度曲协律其声凡十:曰五、凡、工、尺、上、一、四、六、钩、合,近十二雅律于律吕各缺其一,以为犹之雅音之及商也。可见宋辽以来,此调已为之祖。今乐家传习数字,如律诗之有四韵八句,时艺之有四股八比,普天下不能越,犹昧其本始耳。
【俗乐有所本】都下贵榼家作剧,所用童子名“倒刺小厮”
者,先有《敲水盏》一戏,甚为无谓,然唐李琬已造此,但用九瓯盛水击之,合五声四清之音,谓之水盏,与今稍不同耳。
又吴下向来有俚下妇人打三棒鼓乞钱者,予幼时尚见之,亦起唐咸通中王文通。好用三杖打撩,万不失一。但其器有三等,一曰头鼓,形类鼗;二曰聒鼓;三曰和鼓,今则一鼓三槌耳。
即今串板亦古之拍板,大者九板,小者六板,以韦编之,本胡部乐。盖以代抃,古人以抃节舞,而此用板代之。唐人谓之乐句,宋朝止用六板,予向亦曾见,今则四板矣。又今有所谓十样锦者,鼓笛螺板大小钹钲之属,齐声振响,亦起近年,吴人尤尚之。然不知亦沿正德之旧,武宗南巡自造《靖边乐》,有笙、有笛、有鼓、有歇落吹打诸杂乐,传授南教坊。今吴儿遂引而伸之,真所谓今之乐犹古之乐。
【俚语】今乐器中,有四弦:长项圆鼙者,北人最善弹之,俗名“琥珀槌”,而京师及边塞人又呼“胡博词”,予心疑其非,后偶与教坊老妓谈及,曰此名“浑不是”,盖以状似箜篌,似三弦,似瑟琵,似阮,似胡琴,而实皆非,故以为名。本虏中马上所弹者。予乃信以为然。及查正统年间赐迤北瓦刺可汗诸物中,有所谓“虎拨思”者,盖即此物。而《元史》中又称
“火不思”,始知“浑不是”之说亦讹耳。又有“紧急鼓”者,讹为“锦鸡鼓”,总皆虏乐也。又北人詈妇之下劣者曰“歪辣骨”,询其故,则云:“牛身自毛骨皮肉以至能体无一弃物,惟两角内有天顶肉少许,其秽逼人,最为贱恶,以此比之粗婢。”后又问京师之熟谙市语者,则又不然,云:“往时宣德间,瓦刺为中国频征,衰弱贫苦,以其妇女售与边人,每口不过酬几百钱,名曰瓦刺姑,以其貌寝而价廉也。”二说未知孰是。
京师称妇人所带冠为“提地”,盖“鬏”“髻”两字俱入声,北音无入声者,遂讹至此,又呼“促织”为“趋趋”,亦入声之误。今南客闻之习久不察,亦袭其名误矣。
元人呼命妇所带笄曰“罟罟”,盖虏语也。今贡夷男子所戴亦名“罟罟帽”,不知何所取义?”罟”字作平声。
【舞名】顷在梁溪邹彦吉家观舞,因论皆妇人盘中掌上之遗耳,乃古人之舞不传久矣。古有鞞舞、鞶舞、铎舞、笛舞、肇舞,固绝不知何状,即最后如唐太宗《七德舞》,明皇之《龙池舞》、《倾杯舞》及《霓裳羽衣》之舞,在宋已亡,然古人酒欢起舞多男子,如唐张锡等《谈容娘舞》、杨再思之《高丽舞》、祝钦朋之《八风舞》,则大臣亦为之;安禄山之《胡旋舞》,仆固怀恩为宦官骆奉仙舞,则胡虏亦为之;若和歌起舞,与张存业求缠头,则储君亦为之矣。唐开成间,乐人崇胡子其人能软舞,其舞容有大垂手、小垂手、惊鸿飞燕婆娑之属,其腰肢不异女郎,则知唐末已全重妇人。而唐时教坊乐,又有垂手罗回波乐、兰陵王、春莺啭、半社渠借席乌夜啼之属,谓之软舞,阿辽柘枝、黄獐拂{艹秫}、大渭州、达摩叉之属,谓
之健舞,又不专用女郎也。宋时宗庙朝享之外,亦用妇人,其所谓女童队、小儿队、教坊队者,已如今俗舞,至金、元益以虏习,弥不可问。今世学舞者,俱作汴梁与金陵,大抵俱软舞,虽有南舞、北舞之异,然皆女妓为之。即不然,亦男子女妆以悦客,古法澌灭,非始本朝也。至若舞用妇人,实胜男子,彼刘、项何等帝王,尚属虞、戚为之舞。唐人谓教坊雷大使舞,极尽巧工,终非本色,盖本色者妇人态也。邹深是予言。
【金瓶梅】袁中郎《觞政》,以《金瓶梅》配《水浒传》为外典,予恨未得见。丙午遇中郎京邸,问曾有全帙否?曰:“第睹数卷,甚奇快。今惟麻城刘涎白承禧家有全本,盖从其妻家徐文贞录得者。”又三年小修上公车,已携有其书,因与借抄挈归。吴友冯犹龙见之惊喜,怂惥书坊,以重价购刻,马仲良时榷吴关,亦劝予应梓人之求,可以疗饥。予曰:“此等书必遂有人板行。但一刻则家传户到,坏人心术,他日阎罗究诘始祸,何辞置对?吾岂以刀锥博泥犁哉!”仲良大以为然,遂固箧之。未几时,而吴中悬之国门矣。然原本实少五十三回至五十七,遍觅不得,有陋儒补以入刻,无论肤浅鄙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