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完大典,有功于国。伍愤其饰非,又作《驳漫录评正》以纠之,其词转峻。贺不能堪,又作《驳驳漫录证正》,则语愈支蔓,且讦伍过端近于巷口。伍为吴下人望,辅之者众,共为切齿,复作书名《漫录三评驳正》,援引指证,详明深刻,读者或谓快心,或谓已甚。贺已老多病,见此恚哭呕血,不复能措一词,未几下世。其后憎伍者中之,击都有给事黄元盖(建中)特疏劾之,专指《漫录》,则贺不及见矣。
黄后又坐京察去。
【袁中郎论诗】邸中偶与袁中郎谈诗,其攻王李颇甚口而詈,于鳞尤苦。予偶举李华山诗,袁即曰:“北极风烟还郡国,中原日月自楼台。如此胡说,当令兵马司决臀十下。”余曰:“上句'黄河忽堕三峰下',一句自好,但对稍未称耳。”袁微颔,亦以为然。偶案上乃其新诗稿,持问余曰:“此仆近作,
何语为佳?”予拈其《闻蝉》二语,云:“琴里高山调,诗中瘦鸟吟”最工,并其《邺中怀古》一联云:“残粉迎新帝,妖魂逐小郎”,用事祐化,前人未有,但结联“曹家兄弟好,无乃太淫荒”,忽讲道理,近于呆腐。袁笑谓予赏音。但渠所最推尊,为吾浙徐文长,似誉之太过。抽架上徐集指一律诗云“三五沉鱼陪冶侠,清明石马卧王侯”,谓予曰:“如此奇怪语,弇州一生所无。”予甚不然之曰:“此等语有何佳处,且想头亦欠超异,似非文长得意语。”袁苦争以为妙绝,则予不得其解。
【评书】顷浙中一士人,刻《皇明书苑十大家》,首祝京兆,而终董太史,乃以杭人汤焕、许光祚,居董之前。此士亦铮铮有书家名,自负良不浅。予规之曰:“此二人不但难与董雁行,并不可列大家,盍更订之?”其人艴然怒,似谓予本无所知,安得轻置雌黄?予亦干笑听之而已。又一浙绅谓予曰:“顷与学使者周斗垣(延光)晤于西湖,忽问曰:'近日书家,如黄贞甫、董玄宰二公俱巨手不必言,但不知谁当左次?'其言怪甚,因不置对。”予曰:“曷不明语之?”浙绅曰:“此等呓语,只可付罔闻,若欲与辨诘,惟有痛批其颊可耳。”贞甫以时艺名世,本不工书,而酷好濡染,精绫名茧,布满都下,即园亭中扁对亦多出其手,故周有此问。世间冤枉事极不少,但董无端屡遭折辱,亦高明鬼瞰之一验也。
○著述
【献书被斥】永乐三年,饶州府儒士朱友季著书传,专攻
周、程、张、朱,献之朝,上命行人押回原籍,杖遣之,焚其书。正统七年,东昌府通判傅宽进《太极图说》,上谓僻谬悖理,斥之勿令误后学。天顺二年,常州布衣陈真晟献“程、朱正学”不报。成化二十年五月,无锡处士陈公懋删改《四书》、《朱子集注》进呈,命毁之,仍命有司治罪。惟以《孟子》冯妇章士则之为句,时人传之。至弘治元年,公懋又上所著《尚书》、《周易》、《大学》、《中庸注》,称臣有一得,颇能折衷。通政司言公懋不称军民籍,自名为庶人,所进多穿凿悖理,上命焚所著书,押遣还乡。弘治元年,徽州教授周成进《治安备览》,诏少詹事程敏政看详,敏政言其窃宋赵善璙《自警编》、元张养浩《牧民忠告》,以成狂妄,还其书,置不问。
嘉靖八年二月,太仆寺丞陈云章上所注诸书,及《大学疑》、《中庸疑》、《夜思录》各一,上曰:“诸书姑收,其学庸疑、《夜思录》即毁之,有踵之者罪不赦。”嘉靖九年,隰川王俊柏进所著《太文录》,礼部尚书李时谓仿周子为说,用心虽勤,无补治道,上命姑留之。嘉靖十五年南京吏部尚书湛若水进所纂二礼经传测,礼部尚书夏言云:“其立论以曲礼为先,似与孔子戾,但好学不倦宜加奖。”上曰:“既戾孔子之言,何以传后?”罢其书不省。嘉靖二十六年,陕西保安县岁贡任时上所著《参两贞明图》,礼部谓其说不经,诏司讯治,赎罪为民。
二十九年,耗任广东佥事福建同安人林希元改编《大学》经传定本,及《四书易经存疑》,并上呈御览,乞刊布,诏焚其书,下希元于巡按御史究问,褫其官。万历二十四年四川佥事张世则著《大学初议》,专辟程、朱,为行人高攀龙所驳,其书亦废不用。盖皆以崇正学为主也,然诸书中亦未必无可采者,概火之置之,士之留心经学者盖寡矣。史称林希元博学多闻,所献书亦有见解,时方置经学不谈,遂得罪。林又曾上书,请征
安南而郡县之,如国初时,屡疏终不见省。又世宗初即位,林即上疏,劝上勤治进学,议者谓一时建白所未有。【大学衍义】真西山《大学衍义》,其讲修齐甚备,而治平则略之,然杂引前代宦官旧事,分为二款,其忠谨受福仅八条,而预政蒙祸者四十余条,故中官辈极憎之,不得时呈乙览。宣德七年,御史苏州人陈祚劝上读此书,上怒,逮祚下诏狱,并及子侄瑄等八九人,长系数年,英宗登极始释。成化时叶文庄(盛)亦以为请,不报。至邱文庄作《衍义补》进孝宗御览,遂大荷眷赏,且奉旨发刊,未几即入相。从来词臣撰著,未有如此受知者。
盖补义中独不列阉宦一门,以故内廷德之,因而大用。其时议者即云:修齐中已括尽治平,何必又补?特借此博主知。故入阁后,即撮补义要务,请上允行。上嘉纳之,皆非无因也。盖宣宗博学,于载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