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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稚珪北山移文。明斥周容。刘孝标广绝交论。阴讥到溉。袁楚客规魏元忠有十失之书。韩退之讽阳城作争臣之论。此皆古人风俗之厚也。晋葛洪抱朴子曰。古诗刺过失。故有益而贵。今诗纯虚誉。故有损而贱。
子书自孟荀之外。如老庄管商申韩。皆自成一家言。至吕氏春秋淮南子。则不能自成。故取诸子之言。汇而为书。此子书之一变也。今人书集。一一尽出其手。必不能多。大抵如吕览淮南之类耳。其必古人之所未及就后世之所不可无而后为之。庶乎其传也与。
宋人书。如司马温公资治通鉴。马贵与文献通考。皆以一生精力成之。遂为后世不可无之书。而其中小有舛漏。尚亦不免。若后人之书。愈多而愈舛漏。愈速而愈不传。所以然者。其视成书太易。而急于求名故也。伊川先生。晚年作易传成。门人请授。先生曰。更俟学有所进。子不云乎。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毙而后已。
言公
章学诚
古人之言所以为公也。未尝矜于文辞而私据为己有也。志期于道。言以明志。文以足言。其道果明于天下。而所志无不申。不必其言之果为我有也。虞书曰。敷奏以言。明试以功。此以言语观人之始也。要在试功而庸以车服。则所贵不在言辞也。誓诰之体。言之成文者也。苟足立政而敷治。君臣未尝分居立言之功也。周公曰。王若曰。多方诰四国之文也。盖圣臣为贤主立言。是谓贤能任圣。是即贤主之言也。曾氏巩曰。典谟之文。岂止载尧舜之功绩。并其精微之意而亦载之。是岂寻常所及哉。当时史臣载笔。亦皆圣人之徒也。由是观之。贤臣为圣主述事。是谓贤能知圣。是亦圣人之言也。文与道为一贯。言与事为同条。犹八音相须而乐和。不可分属一器之良也。五味相调而鼎和。不可标识一物之甘也。故曰。古人之言所以为公也。未尝矜于文辞而私据为己有也。
夫子曰述而不作。六艺皆周公之旧典。夫子无所事作也。易有大传。夫子之言也。然用古人成说。而未尝有所识别焉。元善之训。先诵于穆姜是也。诵易之言而不标为易。恒三之辞。证义于巫医是也。不忮不求之美季路。诚不以富之叹夷齐。未尝言出于诗也。允执厥中之述尧言。元牡昭告之述汤誓。未尝言出于书也。论语记夫子之微言。而诗书初无识别。亦述作无殊之旨也。夫子之言。见于诸家之称述。而论语未尝兼收。亦详略互托之旨也。夫六艺为文字之权舆。论语为圣言之荟萃。创新述故。未尝有所庸心。取足以明道而立教。而圣作明述未尝分居立言之功也。故曰。古人之言所以为公也。未尝矜其文辞而私据为己有也。
周衰文敝。诸子争鸣。在夫子既没。微言绝而大义之已乖也。然而诸子思以其学易天下。固将以其所谓道者。争天下所莫可加。而语言文字。未尝私其所出也。先民旧章。存录而不为识别者。管氏弟子之职。孔丛子尔雅之篇是也。记其言行。而非其身所论述者。管氏之述其身死后事。韩非子载其李斯驳议是也。吕氏春秋。先儒与淮南鸿烈之解同称。谓集众客而为之。不能自命专家。然吕氏淮南。未尝以集众为讳。如后人之掩人之长以为己有也。诸子之奋起。由于道术既裂。而各以聪明才智之所偏。每有得于大道之一端。而遂欲以之易天下。其持之有故。而言之成理者。固将推衍其学术。而传之其徒焉。苟足显其术而立其宗。而援述于前与附衍于后者。未尝分居立言之功也。故曰。古人之言所以为公也。未尝矜其文辞而私据为[己](已)有也。
夫子因鲁史而作春秋。孟子曰。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自谓窃取其义焉耳。载笔之士。有志春秋之业。固将惟义之求。其事与文。所以借为存义之资也。世之讥史迁者。责其载尚书左氏国语国策之文。以为割裂而无当。世之讥班固者。责其孝武以前。全袭迁书。以为盗袭而无耻。此则全不通乎史学之论也。迁史断始五帝。沿及三代周秦。使舍尚书左国。岂将为凭虚亡是之作乎。必谓左国而下。为迁所自撰。则陆贾之楚汉春秋。高祖孝文之传。皆迁之所采摭。其书后世不传。而徒以所见之尚书左国怪其割裂焉。可谓知一十而不知二五者矣。固书断自西京一代。使孝武以前。不用迁史。岂将为经生之决科。同题而异文乎。必谓孝武以后。为固之自撰。则冯商杨雄之纪。刘歆贾护之书。皆固之所原本。其书后人不见。而徒以所见之迁史。怪其盗袭焉。可谓知白出而不知黑入者矣。屈贾孟荀老庄申韩之标目。同姓侯王。异姓侯王之分表。初无发明。而仅存题目。褒贬之意。默寓其中。乃立言之大者也。作史贵知其意。非同于掌故。仅求事文之末也。夫子曰。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见诸行事之深切着明也。此则史氏之宗旨也。苟足取其义而明其志。而事次文篇。未尝分居立言之功也。故曰。古人之言所以为公也。未尝矜其文辞而私据为己有也。
汉初经师。抱残守缺。以其毕生之精力。发明前圣之绪言。师授渊源。等于宗支谱系。观弟子之术业。而师承之传授。不啻凫鹄黑白之不相混焉。学者不可不尽其心也。公谷之于春秋。后人以为假设问答。以阐其旨尔。不知古人先有口耳之授。而后着之竹帛。非如后人作经义。苟欲名家。必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