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荡覆之。其子弗知其奴之所为也。则以为其邻实盗之。而亦无以明其盗之实也。但以其迹也而疑之。因苦讼之。外盗之实不可定。而其奴之盗日益甚。士不明乎道。而以辟佛为名者。皆富人之子之类也。君子者。理之平也。富人之奴。荡覆其主之财而无罪。而以形书诛邻人。非圣人之法也。天下之物。有其极至者。则必有其次至者。以与之为对。月之与日是也。彼佛者。亦圣人之月也。莫得而加也。亦莫得而去也。佛本西国王子。捐其位势而弗贪。去其富贵而弗处。苦身积行。林栖本处。数十年以求至道。有大人之诚而不以立名。与天合而末始有物。鬼神无以与其能。帝王莫敢并其位。使圣人见之。亦且礼之。况未至于圣者乎。且佛之为行甚苦。其为教甚严。椎拍輐断。泠汰于物。故曰非生人之行。而至死人之理。非夫豪杰刚忍道德之士莫能由也。今人颉滑颠冥。慑势荣利好色。虽佛招之。固莫从之。而奚待于辟。山之东有国焉曰齐。山之西有国焉曰晋。江之南有国焉曰楚。关之中有国焉曰秦。其余济清河浊。裂采限封。各固疆圉。其水土不齐。其言语不齐。其风俗好尚政教不齐。自王者视之。皆以其理乎吾民而已。列国者务目争相寇。日寻于难。势不能服。而兵争不已。及至于秦。恶其争也。悉罢其封建而邵县之。然后天下统于一。老庄杨墨佛者。秦楚齐晋也。言语风俗之不齐。则道术之各异也。自其一而言之。皆大道所分着。而儒者特为罢封建之秦。然封建虽废。天下虽一。而列国风俗言语不齐如故也。天能覆而不能载也。地能载而不能覆也。耳目鼻口各有所明。不能相通。必欲比而同之。其势固有所不可也。
既天下皆知有王。则列国之俗各有所习。皆有所宜。固无庸革也。既学者皆知有圣。则百家之说。各有所明。时有所用。固无庸废也。曰。孟子曰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然则孟子非与。曰。孟子之时。世衰道微。邪说横作。充塞仁义。杨墨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着。譬齐楚秦晋强。而侵弱乎周也。诸侯强。天子弱。其势足使天下不知有王。故曰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岂好辨哉。不得已也。由周而来至于唐。千有余岁。圣人之道不明。唐承魏晋梁隋之敝。自天子公卿。皆不本儒术。士大夫之贤智者。惟佛老之崇。韩子怀孟子之惧。而作原道。盖犹之孟子之意也。及至五代。王道不行。君臣父子之纲几绝。宋兴。佛学方炽。圣教未明。欧阳子忧其及于后世也。故作本论以辟其教。盖亦犹韩子之意也。故在战国之世。不可无孟子。在程朱之前。不可无韩子欧阳子。今生程朱之后。而犹执韩子欧阳子之言以辟佛老。必为达者笑矣。故君子立言。为足以救乎时而已。苟其时之敝不在是。则君子不言。故同一言也。失其所以言之心。则言虽是而不足传矣。故凡韩子欧阳子之所为辟乎佛者。辟其法也。吾今所为辟乎佛者。辟其言也。其法不足以害乎时。其言足以害乎时也。则置其法而辟其言。其言亦不足以害乎时。而为其言者。阳为儒。阴为佛。足以惑乎儒。害乎儒。其势又将使程朱之道。乱而不复明也。则置其佛之言。而辟其立乎儒以攻乎儒之言。以孔子为归。以六经为宗。以德为本。以理为主。以道为门。旁开圣则。蠢迪检押。广而不肆。周而不泰。学问之道。有在于是者。程朱以之。以孔子为归。以六经为宗。以德为本。以理为主。以道为门。以精为心。以约为纪。广而肆。周而泰。
学问之道。有在于是者。陆王以之。以六经为宗。以章句为本。以训诂为主。以博辨为门。以同异为攻。不概于道。不协于理。不顾其所安。骛名干泽。若飘风之还而不傥。亦辟乎佛。亦攻乎陆王而尤异端寇乎程朱。今时之敝。盖有在于是者。名曰考证汉学。其为说以文害辞。以辞害意。心而任目。刓敝精神。而无益于世用。其言盈天下。其离经畔道。过于杨墨佛老。然而吾姑置而不辨者。非为其不足以陷溺乎人心也。以为其说粗。其失易晓。而不足辨也。使其人稍有所悟而反乎己。则心翻然厌之矣。翻然厌之。则必于陆王是归矣。何则。人心之荡而无止。好为异以矜己。迪知于道者寡。则苟以自多而已。方其为汉学考证也。固以天下之方术。为无加于此矣。及其返己而知厌之也。必务锐入于内陆王者。其说高而可悦。其言造之之方。捷而易获。人情好高而就易。又其道托于圣人。其为理精妙而可喜。托于圣人。则以为无诡于正。精妙可喜。则师心而入之也无穷。如此。则见以为天下之方术。真无以易此矣。故曰。人心溺于势利者可回。而溺于意见者不可回也。吾为辨乎陆王之异。以伺其归。如弋者之张罗于路歧也。会鸟之倦而还者必入之矣。曰天下之是非亦无定矣。陆王既以其道建于天下。而吾方从而是非之。其谓吾之是非。为足以定乎彼之说耶。虽定其说矣。庸讵有毫末增损于道乎哉。然而不得已而辨之者。君子之立言。为救乎敝而已。
扬雄有言。 于荀卿见同门而异户也。彼其非之。固莫同也。此其宗之。奚以异乎。孔子曰。天下同归而殊涂。一致而百虑。所从入之涂不齐则不谋。故小人在利若水。君子在势若水。水也者。其源异。其委一也。陆王程朱同学乎圣。同明乎道。同欲有以立极于天下。然而不同者。则所从入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