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禹孔光之徒。日夜修饰经术。崇尚虚文。而卒致王莽之祸。使江陵当日稍顾身家。依违其际。未必不得美誉。而吾恐上恬下嬉。不待闯献出。而明社之屋也久矣。且吾历览全史。见国家之终于不振者。大率宰相非其人故也。明自三杨而后。仅有一江陵实心为国。一旦身殁祸作。且不免后世之口舌。此固有国者之不幸。于江陵乎何有。顾或者谓江陵之相业。固有足多者。至于夺情视政。忘亲恋位。其亦可恕乎。曰。此尤不足以知江陵也。夫江陵。大臣也。大臣之道。以安社稷为悦者也。但愿其有治世之大功。不愿其有区区之小节。即以为罪。亦祗江陵一身之过。而无关于天下国家之故。诸臣知为江陵计。而不知为天下国家计。其亦昧于道矣。呜呼。三代以下。久无定评。吾所惜者。恐天下后世。或有处江陵之位。值江陵之时与势。相率以江陵为戒。而潜溃其国家者非细也。可不虑哉。
因时论三论谏官
吴铤
谏官之职。莫善乎言人主之得失。大臣之得失次之。政事之得失又次之。最下则敷陈琐辨析毫黍而已。夫人情孰不就安全而避危祸。御史职甚卑。以新进而兼疏远。孤臣无党。又所言与人主之意相反也。足以生其愧而犯其忌。且近于彰主之过焉。夫以小臣而与君争。则危。以新进而与故旧争。则危。以疏远而与亲近争。则危。以孤臣而与朋党争。则危。以相反之意匡扶人主。则危。积愧而成憎。则危。积忌而成怒。则危。彰君之过而自居其名则危。为谏官者。挟此八危之势。直言人主与大臣之得失。而进其苦口之言。将何以胜。而人主与大臣。将起而与谏官角。言之而切。则以为激讦。言之而不切。则以为虚浮。其可以罪去者。则以间散置之。如是。则忠直之士。不能容于时矣。为谏官者。知忠直之不能容于时也。将曰。我而言人主之失以求免于危。是犹以矛刺盾也。必无冀矣。我而言大臣之失以求免于危。是犹以耳求食也。愈无冀矣。惴惴焉惧八危之及于其身。而又恐天下以不言责之也。故敷陈琐。辨析毫黍。以塞其责而已。苏明允曰。末世迁其赏于不谏。迁其刑于谏。宜乎臣之噤口卷舌。而乱亡随之也。间或贤君欲闻其过。亦不过赏之而已。不谏之刑缺然。苟增其所有。有其所无。则谀者直。佞者忠。况忠直者乎。如是。则必善用其罚矣。然而用不谏之罚。犹且言之而仍无益于国者。何也。则以敷陈琐辨析毫黍故也。上之人固重其罚而使之言矣。然而上之所罚者不言也。而为谏臣者。则即以言避之也。上之既不能体朝廷求言之意。下之复不能使天下国家获言之用。徒因仍其故。以求免乎不言之罚。至人主欲以言责之。而彼犹得以自解。夫是乃明允之所不及料也。呜呼。巧矣。
续苏明允谏论
朱琦
苏明允作谏论。疾士之不谏。欲制刑以劫之。而复商之墨刑。引霍光事为证。余谓士不可以劫也。不如慎赏。慎赏莫如明示以意。先王之世。刑赏并设。然赏从重。刑从轻。待士以廉耻。而不辱以奴隶。按墨刑虽制于商。自虞夏至周无用者。不可以霍光诛昌邑之臣之不谏者为比。且天下之士。勇者怯者。至不一也。勇者常少。而怯者常多。勇能谏。怯不能谏。则天下之能谏者少。而不能谏者多。必如苏氏之言。尽取怯者而刑之乎。则不可胜刑。设有谏者能谏其十。而一之不谏焉。亦取而刑之乎。刑之则不恕。舍又非法。且大臣亦有怯者。刑不可加也。苛于小而纵其巨。不可谓公。如此。则刑之权易穷。故谓不如慎赏而明示以意。慎赏则不僭。怯者不得侥幸。而勇者奋。明示以意。则谏者知其断然必出于赏。而怯亦勇焉。昔者百里奚事虞则默。事秦则智。子臧逊于越而强于威宣。一叔孙通也。始则阿二世取容。已而事汉以死争太子。王珪孙伏伽戴冑之属。卷舌闭口于隋。亢言极论于唐。岂前后若两人哉。盖人臣不从其令而从其意。意之所向。天下奋袂抵掌而赴之矣。诚使今之进谏者。如齐威王之时。明诏廷臣曰。若者上赏。若者中赏。若者下赏。如此而有不谏者。吾不信也。又如汉孝文时。每朝郎官上书疏。未尝不止辇受其言。言可采。未尝不称善。不可用置之。如此而有不乐谏者。吾亦不信也。或曰。谏。吾职也。非有所利也。好名。贞士且耻之。况利乎。苏氏亦言士有不悦赏不畏刑者。示之以意而犹不至。则奈何。余谓不然。人情大抵相近。先王之制。为中士设也。且人惟悦赏。故名义可得而诱。司马温公谏院记。谓汲汲于名者。犹汲汲于利也。夫汲汲于名诚不可。而使人主疑谏者之好名。谏者亦以好名之嫌而自沮。此大不可也。孔子曰。事君大言入则望大利。小言入则望小利。故不以小言受大禄。大言受小禄。世儒或疑其说。而记礼者以此正告天下而不讳。曰。如此则受。否则已。若权衡尺寸之不爽。非惟国之常典宜尔。盖君臣相与之际。本自坦白正大。而无所用其讳也。后世多忌。而疑其于赏也。有上下相蒙而弗及者。又其是非乖异。闇主乱朝。乃至迁其刑于谏。迁其赏于不谏。而士亦矫语曰。吾不悦赏。不畏刑。此岂其情哉。自宋以后。持论愈高。用法日舛。虽欲如苏氏复古之制。增设墨刑。彼既迁其刑于谏矣。谁与执不谏之刑乎。夫赏罚莫若近情。近情则可行。彼明允者。